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将嘴里嚼烂的、混合着鲜血和唾液的草泥,狠狠地糊在左臂那肿胀青黑、獠牙深嵌的伤口上!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混合着强烈的麻痹感,瞬间从左臂伤口处炸开!沿着神经直冲大脑!刘周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落在地!眼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昏死过去前,他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身体内部那冰与火、生与死、剧毒与药力疯狂绞杀带来的、撕裂灵魂般的痛苦风暴!还有那几株在浓雾和山风里微微摇曳、散着诡异甜腥气息的蛇缠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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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
冰冷刺骨的寒意将刘周从无边的黑暗中强行拽了回来。他猛地睁开眼。
依旧是那片浓雾弥漫、湿冷阴暗的山崖缝隙。天光似乎比之前亮了一些,但雾气依旧浓得化不开。浑身湿透,冰冷的露水顺着头滴落。左臂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剧痛和麻木,但那种疯狂蔓延的青黑色和冰冷灼烧感,似乎…消退了一些?
他挣扎着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伤口依旧狰狞。两个深可见骨的血洞,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紫色,肿胀并未完全消退。但之前那触目惊心的、如同墨汁般迅蔓延的青黑色,此刻却被一种更深的、如同淤血般的暗紫色所取代,被限制在了伤口周围寸许范围内!那冰冷刺骨的麻痹感也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剧痛难忍,但至少手臂能勉强活动了!
蛇胆!草汁!以毒攻毒!竟然…真的起效了?!虽然凶险万分,几乎要了他的命,但终究是暂时压制住了那霸道的蛇毒!
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瞬间涌上心头,随即又被强烈的虚弱感和身体内部依旧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冰火交织痛楚所取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吐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腥甜和苦涩。
他靠在冰冷的山壁上喘息片刻,目光落在那条已经僵硬的碧磷蛇尸体上,又落向石缝里那几株摇曳的蛇缠草。
药!陈七的药!
他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左臂的剧痛,他挣扎着爬起来。用剥皮小刀小心地割下几株蛇缠草最肥厚的叶片和带倒刺的花苞——这是《毒经》记载药性最烈的部分。又粗暴地将碧磷蛇的蛇胆位置再次剖开,将里面残余的胆汁和一些墨绿色的、如同凝胶状的蛇毒腺体也刮了下来,用一片巨大的蕨叶小心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瘫坐在地。腹中空空如也,强烈的饥饿感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碧磷蛇那被剖开的尸体上…
一个时辰后。
药堂后墙的破洞处,刘周如同泥人般钻了进来,浑身沾满泥污、露水和暗红的血迹(蛇血和他自己的),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嘴唇却泛着一种不正常的乌紫色。他左手无力地垂着,伤口处糊着黑紫色的草泥,散着浓烈的腥苦和甜腥混合的怪味。右手紧紧攥着一个用巨大蕨叶和藤蔓捆扎成的简陋包裹。
他踉跄着扑到陈七的草席边,探了探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在!
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和剧痛,立刻行动起来。在角落里找到那口破锅,重新点燃一小堆火。将蕨叶包裹打开,里面是墨绿色的蛇缠草叶、花苞,还有一团粘稠的、散着刺鼻腥味的墨绿色混合物(胆汁和毒腺)。
他按照《幽谷毒经》上记载的最粗浅方法,将蛇缠草叶和花苞丢入破锅中熬煮。很快,一股更加浓烈、更加诡异刺鼻的甜腥味弥漫开来,混合着原本的药渣霉味,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草汁熬成浓稠的、暗红近黑的药膏。刘周用木片小心刮出,趁着滚烫,不顾灼热,将其厚厚地敷在陈七塌陷的左肩伤口周围。药膏接触到皮肤,出轻微的“滋滋”声,陈七在昏迷中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身体微微抽搐。
接着,刘周又将那团粘稠的墨绿色混合物(胆汁和毒腺)混入一点草汁,搅匀。看着那散着致命气息的粘稠液体,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这玩意儿…真的能内服?
看着陈七越来越灰败的脸色,他一咬牙,捏开陈七的嘴,将那腥苦无比、带着剧毒的混合液体,小心翼翼地灌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刘周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瘫倒在陈七身边的冰冷地面上。左臂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黑紫色的脓血混合着草泥渗出。身体的虚弱和蛇毒残留的麻痹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腹中那生蛇肉带来的恶心感依旧翻腾。
他蜷缩着,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油灯的火苗更加微弱了。药堂里只剩下药汁沸腾的“咕嘟”声、陈七压抑的痛苦呻吟,以及他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昏暗中,陈七原本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似乎…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敷在肩头的暗红药膏下,那刺鼻的腐臭味,似乎被一种更加浓烈的、带着生机的草药苦味所压制?
刘周死死盯着陈七的脸,布满血丝的眼中,那名为“希望”的微弱火苗,在绝望的废墟上,艰难地、顽强地重新燃起了一丝。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肿胀青黑、糊着草泥的左臂。伤口处依旧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和麻木。但此刻,那剧痛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灼热感**?
不是蛇毒的冰冷灼烧,而是一种源自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伤口处、在血液里、在骨骼深处…**生长**的灼热!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莽牛劲》那微弱的气流。气流依旧滞涩艰难,但当它流经左臂伤口附近时,那丝灼热感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如同烧红的烙铁!气流仿佛被那灼热所吸引,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加**?!
《幽谷毒经》?蛇缠草?碧磷蛇毒?
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刘周疲惫欲死的心头。
难道…这以毒攻毒、险死还生的经历…这残留体内的诡异毒素…竟阴差阳错地…**锤炼**了他的身体?甚至…**催化**了他那微弱不堪的莽牛劲气?
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五指在昏暗中缓缓收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出轻微的“咔吧”声。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阴寒锐利气息的“劲力”,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指尖悄然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