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朱府围墙上倏忽掠过一道黑影。
李沙棠弓着身子,快步行走于连廊间。
夜晚更深露重,她又是疾行。还没走几步,她的指尖已然冻红了。
朱府规模太大,所住之人又不多,李沙棠摸黑走了好半响,才隐约看到一点灯火。
她微眯着眼眸,动作轻盈地掠到窗边,竖起耳朵偷听。
“你来了。”
一道瘦高黑影隐隐倒映在窗台上。
“我贪心不足,自是罪该万死,但我的妻儿”
“她们都是无辜的,她们早与我分道扬镳,什么都不知情。”
“求饶了她们。”
这个时候,他倒是还有些男子气概了。
李沙棠暗嗤。
她曾打听过,朱茂才的原配妻子是他的青梅,她曾陪他走过十载读书路,鼓励他弃文从武,也曾在雨夜为他红袖添香。
不过随着朱茂才的官职变大,他的妻子便与他渐行渐远了。
李沙棠正想着,窗边忽然传来细微响动。她连忙躲进一根檐柱后,偷露出一只眼打量那飞速离去的黑衣人。
他速度太快,李沙棠只瞧见他模糊的侧脸。
普通至极,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看了跟没看一样。
她有些泄气,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到烛火暗了些许,她才悄咪咪地挪到窗台边,往里一瞧。
那朱茂才已经死了,他的左手手指还染着鲜血。
李沙棠收回视线,心底不知是何滋味。她计算着时间,发觉与崔杜衡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会儿。
她踟蹰了一下,还是往那美妇人的院子跑去。
她悄悄打开妇人药房的窗子,往里面塞了封信,又小心合上窗子,飞速往约定地点跑去。
月如弯钩,夜如墨海。
一行马车光明正大地驶向城门,在黑夜无声地注目中,悠悠闲闲地离开了。
许久后,城墙上忽然出现一个雄鹰般的硬汉,他盯着那行渐渐远去的马车,低声吩咐道:“加派些人手,跟着他们去青州。”
一个羽冠纶巾的士人在他稍后一步,低声应道:“是!”
“这崔家小子竟敢带着我女儿乱跑罢了,权当是她最后的自由吧”
这近乎呢喃的话语消融在暗沉的夜色里,随着风儿渐渐逝去。
夜已深静,星子寥落。
崔杜衡陷进靠枕里,昏沉间呢喃着:“不要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