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甲冑直刺心肺。
“陛下。”他声音颤,二十年来头回觉得甲冑沉重如枷。
想要低头避过那目光,脖颈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朱由检忽然笑了。
他解下腰间佩剑掷给王承恩,“赐座,上茶。”
当黄得功捧著越窑秘色盏不知所措时,朱由检已指著舆图说起正事,“兵部整改一事虎山也应当知晓了。”
“从此以后武將再也不用看文官脸色吃饭了。”
“但这需要一个契机,契机就是击退城外的百万闯军!虎山可明白?”
黄得功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这回事,他之所以如此谨慎,就是不想捲入这场文武之爭。
他没多少政治头脑,他只知道上阵杀敌,报国忠君。
可现在陛下的意思是让他挑起武將大旗,他一介猎户出身何德何能啊!
“陛下,臣……”黄得功抬头想要辩解一二,目光落在朱由检不喜不怒的脸上。
心底竟再次升出一种不敢抗驳的无力感。
“臣只知上阵杀敌,不通其他,陛下怎么说,臣便怎么做!”
朱由检点点头,淡定的说道,“朕准备明日与闯逆决战。”
“什么!?”黄得功惊的差点跳起,“闯逆不是號称百万吗?”
“闯逆虽號称百万,实际战兵却只有五万余老营兵,裹挟流民四十万,剩下都是各州县降军总计还剩十六万。”朱由检答道。
黄得功听到具体明细,心中稍稍鬆了口气,实际战力只有二十万,还不至於太嚇人。
在他心里,早就已经做好面对四十万闯军的准备了。
心中不由一阵火热,“既如此,臣只需三十万大军,便可击溃闯逆!”
“朕只能给你十二万。”朱由检当即浇了盆凉水。
“啊?”
“虎山放心,此十二万俱皆精锐,三千营內有三万五千铁骑,全都是关寧军和旧时三千营整编,人马具甲。”
“五军营內五万经简单训练,可保证不会轻易溃败,明旗通令的新军外加一万边军,五千精锐组成。”
“城內还有四万民壮可供调遣。”
“虎山以为可破贼否?”
黄得功没想到京师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精锐,一时有些诧异,茶盏在掌心出细微脆响。
“若真如陛下所言,怕还是不行,闯逆內流民、降军、老营中,降军最难办。”
朱由检眼中精光一闪,“五万新军,挡不住十六万降军?”
“新军要对付流民。”
“流民不是一触即溃吗?”朱由检有些疑惑的问道,他確实没把流民当回事。
黄得功顾不得礼仪,快步走到舆图前,连比划带说的描述道,“流民看似乌合之眾,可四十万人挤作一团,前队想逃也会被后队推著向前。”
手指从闯军大营划到德胜门,“若不用重兵截断或骑军透阵,尸山都能堆上城头。”
殿內逐渐陷入寂静。
黄得功猛然醒悟自己竟在御前指手画脚,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正要下跪请罪,却听朱由检幽幽问道,“若是三千营冲流民大阵呢?”
“陛下,闯逆怎会將流民匯聚一起呢?”
“若臣猜测不错,闯逆定会將降军单编一军,而四十万流民必定拆分数个乃至数十个大阵,以老贼督战,充当攻城主力。”
“三千营虽是骑军,但一连衝击数十阵,流民还未溃散,怕倒是三千营先马力不济,陷落敌阵之中,到时闯军老营则无兵可应。”
听完黄得功的话,朱由检再次陷入沉思。
確实如他所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