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袁娘子嗔怪,能审时度势当上副管事的人,自然不是心里没有成算的,她是真的想拉好竹清这个关系,也欢喜自个女儿有了好友,所以不喜她过于客气。外室竹清进了院子,恰好竹溪奔跑着出来,她手上还拿着擀面杖。“竹清,你来啦!快些与我进去坐着,我嫂嫂说要给你做饺子,我现在正在擀面皮呢,你且等着。”竹溪眼睛亮亮的,仿佛坠入了蜜糖般的甜蜜中,家人对她的朋友这般看重,真让她高兴呀!竹溪的嫂嫂很朴素,头发全部挽起包成一团,再用一条颜色不算鲜艳的布包裹住,只在耳边的位置插上两朵布花,两根素色银簪子点缀。“这就是溪溪说的竹清姑娘吧?来,坐这里。”竹溪的嫂嫂喊了小儿子一声,一个小胖墩就端着茶,努力垫脚放在桌面上,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喝茶。”“诶。”竹清摸了摸小胖墩的脑袋,从荷包里拿出几颗银瓜子递给他,“喏,姐姐给你的见面礼。”“谢谢姐姐。”小胖墩双手接着。饺子很快就做好了,下锅一煮就成了,碗里的饺子搭配青青绿绿的葱花,连汤都是鲜美得能掉眉毛。“好喝吧,这是我嫂嫂摆摊的手艺,不过她好多年不做了,只呆在家里带浩哥儿。”竹溪与竹清并排坐着说悄悄话。浩哥儿就是刚刚那个小胖墩。“你日后想吃,尽管来咱家,悠娘的手艺可喜欢被人瞧见了,再者,除了饺子,什么面条,特别是臊子面,她都不在话下。”袁娘子把儿媳妇夸了一通,又笑眯眯地提起一个话头,见竹清也聊得开心,她脸上的笑意就愈发地深,能看出两道痕迹。“竹清,你晚上也在这里吃,吃完咱们一起回王府,好不好?”竹溪问,等竹清同意了,她又笑着点菜,大多都是竹清爱吃的。“没问题,我给你整个一桌出来。”悠娘子也是个爽利人,闻言毫不犹豫地点头,吃完饺子,她就上街买菜去了。竹清和竹溪也出来顽了,两个都不大的小姑娘进了一个成衣铺,竹溪还说呢,这是盛京还算响亮的店铺,但凡手里有点余钱的大娘子小姑娘们,都爱来这里买衣服,漂亮么。竹溪拿着一件衣裳,正往自己身上比划呢,门口就出现了一对男女,那女子一瞧见竹溪手上的衣裳,就说道:“成郎,人家想要这件衣裳,你给我买好不好?”“好么……竹溪?”听见有人喊自己,竹溪扭头,脸色顿时沉了,“真晦气,又遇上了不知检点的人。”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让整个成衣铺的人听见,许多八卦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那成郎当即就挂不住了,想走。“你是谁?怎的这般说我家的郎君?”那女子也是个不饶人的,立马就倒竖起柳眉,瞧着很是泼辣。“我是谁?你倒不如问问他,怎么,你嫁给他的时候,不打听打听清楚他的品行吗?与我议亲的时候就跑去青楼找妓子,没给钱被老鸨的人追着上门殴打,还是我父亲看不过去,替他报了官,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竹溪不是个窝囊的,当即把这成郎的一切捅了个干净,末了还补充一句,“我们这边的人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你怎的就嫁他了?难不成喜欢他的花心?”这个朝代对于女子们的约束不算厉害,寻常的女子们也能做营生,所以腰杆子也直,如同竹溪这般厉害的,也不会被人骂教养不好,只会让人觉得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啊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女子一巴掌甩在成郎脸上,然后两人拉拉扯扯着出了成衣铺。竹清这才有空问竹溪,“你家里给你议亲了?”竹溪才比她大一岁不到呢,这就快要嫁人了?“是啊,我娘亲说了,这个时候先找着,等相看好了,十五岁十六岁就等着男方下聘,到时候十七十八岁成亲也就正正好合适。”或许是在王府里当差,竹溪见过的东西多,说起自己的亲事,她倒是没有一点羞涩,大大方方地讲给竹清听。转头,她又问竹清,“竹清,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男子?”“我……”竹清想了想,如实说道:“我不想成亲,也没有想嫁的男子,到了二十岁,我就自梳妇人发髻,成为姑姑,终生不婚照顾王妃。”她其实对男人都没什么好感,加上她在这里又没有父母亲人,没有人催她成亲,她干脆就不找了,再者,生子也是一道很难跨过去的门槛,这里医疗条件落后,万一大出血,真的就没得救了。好不容易活一回,总不能年纪轻轻又死了吧?竹溪吃了一惊,不过也不反对,只说道:“可是竹清,自梳成姑姑,压力不小哦。”就拿王府的下人们来说,雍王奶嬷嬷的女儿也是自梳,他们当面对自梳的姑姑恭恭敬敬,背后却会湖天海地地议论,那架势,恨不得整个盛京都知道。“你管他们说什么,又不影响我,在王府里传这样的话,要是不知收敛了,王爷王妃也会教训他们,左右我不吃亏就好。”竹清说。她们各买了两件衣裳,出了门,喝上一碗热乎乎火辣辣的鱼片汤,再长舒一口气,感觉一股热浪从胃里直达身体各个部位。又下雪了,漫天纷飞的雪覆盖了盛京,竹清不知道是朝代不同还是天灾,她总觉得这里的冬天比她以前知道的,要难挨许多。怪不得三天两头就有难民呢,恶劣的生存环境怎么活?“竹清,你看那个是谁?”忽的,竹溪拉了拉竹清,竹清按照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辆低调的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女子转头上了一个软轿子。从那间隙中,竹清瞧见了那个男子,是雍王!“那是王爷么?”竹溪小声说道,左顾右盼害怕被人听见。竹清点点头,竹溪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坐一辆马车,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何况,以雍王的身份,能与他共坐的,也就只有雍王妃,那女子是谁?竹清问竹溪,“要不跟上去瞧瞧?”跟着那个女子,看她去哪。跟着雍王是不敢的,保不齐马上就被识破了。不过跟着这个女子,还是可以的,她要看看这件事能不能为她带来什么好处。竹溪忙不迭地点头,要是真的有事儿,她一定要告诉王妃!于是两人悄悄咪咪跟上,软轿子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处略显僻静的院子。“你们是做什么的?”旁边的院落,一个老太太伸出头来,八卦地问道。她是什么人呐,一眼就瞧出来了,这两个姑娘就是跟着隔壁的人来的。老太太请她们两个进去了,问她们做什么要来,“是不是你们的夫人叫你们来的?”竹清挑眉,反问道:“你怎的就知道,隔壁那个不是咱们的夫人?”老太太一脸“别蒙我”的表情,把针线萝子一放,顿时就摆出自己的道理,“我吃盐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隔壁的女人是个外室!”竹清和竹溪吃了一惊,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外室?这可与粉头不一样了,外室是正正经经养着的,也可以为男人延绵子嗣,虽说大部分人家都不认外室子,但是说不定就有昏了头的男人坚持的,到后面搅得家宅不宁。“不信?我与你们说,隔壁的女人整天妖妖娆娆的,不像正经人家的女儿,我寻人打听过,没人知道什么来历,不过看做派,放浪不羁,在宅子做下人的,又不过二十多人,要是当家主母来院子小住,这进进出出的丫鬟小厮们不得规规矩矩的?”说到这,老太太一脸愤懑,说道:“这天杀的小娘皮瞧不起我,她身边伺候的人也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等着瞧吧,要是当家主母知晓了她,皮都能给她撕掉!”要是雍王妃知道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受伤“这外室的男人经常来吗?”竹清问,她仔细思索雍王的时间,早上上朝,中午回来陪王妃用午膳,下午接见某些官员,晚上去后院。“前些日子不常来,最近就常来,瞧着可富贵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风流倜傥,诶对了。”老太太话锋一转,打听道:“你们伺候的是谁啊?”竹溪:“伺候主子。”竹清:“没伺候谁。”老太太歪嘴,当她好骗是不是!不过她大人有大量,不与小丫头们计较,把自己哄好之后,她又凑近,低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外室,已经一个月没有换洗了!”再笨的人都知道这话的意思是什么,竹溪吃惊,“她有身孕了?”“可不是,按照我的经验,准没错,你们主子哟,这回可要操心了,要是让这女子生了外室子,再以此入府,啧啧啧,可有的好戏瞧了。”竹清沉思,这小娘子有了身孕,雍王知道吗?隔壁的院子虚掩着门,有附近人家的小孩子经过,里边的门房就凶巴巴地驱赶,“去去去,一身臭味的,别沾染咱们院子,咱们院子,金贵着呢!”连一个门房都知道主子金贵,可见,这主子,野心不小啊!竹清与竹溪离开了这个院子,竹溪低声问道:“怎么办?咱们要告诉王妃吗?”她是伺候王妃的,当然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这外室,管她从前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伺候王爷的,通通都是不能入眼的。她愤愤地说道:“侍妾就算了,她算什么呀,一个没名没分的人,就该让王妃来教训她。偷偷地让她离开盛京城,再不许回来!”竹清赶忙敲了敲她的脑瓜子,偏偏竹溪一脸不服输,仗着附近没什么人,继续嘟囔,“我说的没有错呀,如果她进府了,咱们是正院的人,定是与她不合的……”无论竹溪多么开朗,一碰见这样的事,第一个反应就是解决这个女子,竹清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她说,“没有了这个外室,就不能有其他外室了?王妃偷摸让她走,难不成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