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紧闭反闩的屋门外砰砰地敲门,兰夏隔门大喊,“娘子!怎么了娘子!可要我们进屋?”
谢明裳有些哑的嗓音收敛了些,对门外道:“别进来!”
门里响起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听来不怎么痛快。
“事到临头,反悔了?”
谢明裳的声音斩钉截铁道:“反悔了,怎么着?”
一声转轴声响,敲不开的木门忽地从里拉开。
萧挽风唇线抿成一条长直线,身上衣袍半掩,衣摆半湿不干,无视门边立着的两名女使,迈步走了出去。
在鹿鸣和兰夏的瞠目注视下,不回头地大步直走出院门。被拉开的厚重院门敞开在夜色里。
两人紧张互看一眼,急忙跑进内室。
谢明裳湿哒哒地蜷在贵妃榻上,身上搭一条薄丝被。地上全是水。
鹿鸣把熄灭的八盏铜灯台重新挨个点亮,搀扶着榻上蜷着不动的自家娘子起身更衣,兰夏忙碌着收拾满地的水和碎瓷。
兰夏忽地惊喊一声。
四处沾水的深深浅浅紫色的贵妃榻上,柔滑缎面上沾染着几丝血迹。
“怎么回事?动刀了?”兰夏紧张地追问:“谁受伤了?”
谢明裳走动困难,从软榻上起身上床这短短十几步,疼得几乎面容扭曲。
她同意圆房就是想引人走正路子。
想免去歪路子越走越偏斜,她每夜被人死命揉搓、揉搓完了还得拔刀对砍见血的一场活罪。
却没想到,走正路还是免不了活罪。
兰夏和鹿鸣两个迭声地追问怎么了,到底有没有动刀,刀伤了哪处,谢明裳只肯说:“没动刀,没人受伤。”
有些话当着两个未出阁的小娘子实在说不出口。
把两人哄走后,她关上门,在灯下独自磨着牙生闷气,半晌才咬牙吐出三个字:“那驴货!”
第42章第42章你管我疼不疼?
谢明裳在马厩里刷马。
刷子和水桶早备好了,都放在“得意”的面前。得意面前的马槽里干草堆得满满当当,大脑袋扎进干草堆里就没抬起过,喜悦地大嚼不停。
谢明裳坐在小杌子上,刷子沾水,仔仔细细刷起马鬃。
兰夏提着另一只水桶进来马厩,捂着鼻子道:“味儿冲死我了……娘子,这马儿咱们必须要刷吗?”
“它叫得意。”谢明裳把刷子放桶里,清洗刷子上缠绕的鬃毛。
“马儿有灵性的。你对它好,有空多陪它。它看在眼里,才会对你亲近。”
马儿有灵性之类,兰夏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她还是按照娘子的吩咐取来两个新刷子备用。
鹿鸣提着一篮子甜柰小跑进马厩。
“取来了,娘子。”
三个小娘子每人嘴里叼个甜柰,取刷子刷马。
谢明裳试探着拿小刀切了半只柰递给得意,得意的鼻孔翕动几下,从马槽里抬起大脑袋,闻了闻味道,舌头毫不客气把甜柰卷走了。
马槽里响起一阵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好了,不能吃太多。吃多了果子蛀牙。”谢明裳投喂了整只柰,把继续讨要的大脑袋推开,几下刷完马腹。
在早晨的阳光下,把全身洗刷得油光水滑的得意牵出去马厩外。
得意是一匹年轻健壮的母马,毛色红白相间,搭配纯黑的一套马辔鞍具,在阳光下极为漂亮。
谢明裳牵着得意走出十几步,翻身上马背。
在马鞍上坐实的瞬间,漂亮精致的面容细微扭曲一下。
两天了,还疼。
她还是大意了。只留意外表的皮相俊美,身材挺拔健壮。
从前出门交际时,她曾经听几个出嫁后的小妇人私下隐晦地议说几句,鼻梁高挺如悬胆的郎君“好用”。
好用?跟个木杵似的,哪里好用??
她做好了准备的第一次圆房,折戟沉沙。昨天日头落山前她就吩咐把院门关了,敲门也不放人进来。
算那位识相,没下令砸门,掌灯时辰过来转了一圈,静悄悄走了。
谢明裳身上不舒坦,心里也就不怎么痛快。
她不痛快的时候,便出来寻旁人的不痛快了。
缰绳勒转方向,抛下跟随的马厩小厮,马鞭轻轻一敲,得意长长地一声嘶鸣,奔跑速度陡然加快。
直奔马场方向
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