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眸一看,竟是段冽枕着他胳膊睡着了。
丹卿本想无情抽回来,但段冽看起来好疲惫,他脸上,甚至流露出婴儿般的脆弱。
丹卿是仙,他以前不懂凡人的苦与悲。
但他现在明白了。
若凡人生来便为仙,其实他们,也可以活得洒脱些的。
得到的越少,历经的苦难越多,欲念便越发坚固。段冽的欲望,会是什么呢。
指腹划过他微蹙的眉,丹卿有些失神。
等思绪缓缓回笼,丹卿俯首,赫然对上一双,不知何时睁开的幽深眼眸。
目目相触,丹卿倏地收回手,食指却被段冽一把捉住。
他力气大,丹卿挣扎不动,索性静静望着他。
突然醒来,段冽神思还有些恍惚。
他眼前仿佛残留着血流成河的画面,耳畔还回荡着刀戟碰撞、厮杀悲鸣的嘈杂。
段冽眨眨眼,用力挥去所有幻觉。
然后,清晰映现在他眼帘的,便是眼前这位小公子。
他如同生长在天地角落的一棵小树,或是一株小草。总是那么从容,伸展着属于自己的枝叶。不为世间万物所动。
段冽时常看不透他。
这个人,当真是曾背弃他的人吗?
若非不信鬼神,段冽甚至怀疑,他是否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段冽单臂撑起上半身,他微微俯首,用视线认真描绘丹卿的脸。
他戴着人皮面具,并不是段冽记忆里熟悉的样子。
但味道是。
段冽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但很好闻,令他沉迷。
段冽下意识埋首,把头卧在丹卿颈窝,深深吸了两口。
丹卿:……
被他温热呼吸拂过的地方,生出细细密密的痒。
丹卿窘得面颊微红,他想起身,离开这间床榻。
“被褥和床单都换过。”段冽突然低低出声道。
他嗓音嘶哑,懒懒的。还带着那么点儿疑似哄人的倦怠,“那人不是我让他们抬进来的。”
丹卿竟听得懂,段冽到底在说什么。
若能开口讲话,丹卿兴许会辩驳两句。
他不回营帐,不是这个原因。
但真的不是么?伤重的谢公子占据这间床榻,丹卿不是不可以理解。只是他再回来,这里也没了他的落脚处。
便想着,索性不回。
段冽蹭了蹭丹卿颈窝,像是一只正在标记味道的猛兽:“契族已经投降,我们再在漠北待半个月,然后跟我一起去雁门关,好不好!”
男人声线压得低沉,近在耳畔,如有羽毛扫过,一路痒到心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