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缓抬头,看了李长曳一眼。
她依旧站得笔直,目光垂敛,神色沉静,像极了当年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曾站在宫阶下,说她要走出去,去看山河万里、人间烟火。那时他不敢,她笑着走了,非常干脆。
再见时,她已经从一个人,变成一条路,路上尽是骨灰,而她站在尽头,说她仍愿意再走一遭。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低声说道:
“李长曳。”
李长曳上前一步:“臣在。”
皇帝问:“你的想法呢?”
李长曳道:“臣的母亲,行走在山河之中,所至之处,皆为她心中天下。臣也愿如此,不愿拘于朝堂章程、印绶冠冕之下。”
“只愿脚踏大地,不拘束于一方天地。”
她神色沉静,话语中既无叛意,也无退意,不过是忠于自身信念而已。
皇帝看着她,一时间仿佛又看见当年的那个背影。
“师姐啊……”他低声道,“是也个不肯被留住的人。朕曾信她,也疑她,到头来,却是朕负了她。”
他声音轻轻的,像是说给李长曳听,又像是说给那早已不在的人。
李长曳没有接话,只垂眸,也不看皇帝。
皇帝沉默了许久,终是低声道:“罢了,你走吧。”
李长曳缓缓行了一礼,身形稳如山石,一拜之后,便不再停留。
她转身之际,御座上的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的影子上,忽然生出一种荒唐的错觉。
仿佛自己手中握着天下,却握不住任何一个人。
仿佛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
御书房内炉火未熄,香烟缭绕,透着阵阵梅花香,却不知是今年的炭香,还是旧年冬梅残留之味。
渡魂(大结局)有人挑灯等归客,从……
李长曳出宫那天,到了宫门口,风大人多,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直直钻进了马车,披着披风歪在一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叶廷山他们见怪不怪倒是觉着没什么。
陶勉却坐不住了。
他自从出宫后一直惴惴不安,脑子里全是那日在殿上自己那句“欲请旨设喜宴”。嘴上说是为了保李长曳周全,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些私心。
可李长曳呢,一言不发地睡过去了。他左等右等,就是不醒,怎么叫都不应。
陶勉在书房坐了又坐,茶泡了一壶又一壶,信拆了一封又一封,最后竟干脆直接和赵霆守在李长曳的闺房外头,一坐就是半天。
阿月实在看不下去,一边劝他回屋歇息,一边小声念叨:“没事的。”
陶勉低声“唔”了一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七上八下。
阿月叹了口气,回屋前又探了探李长曳的鼻息,确认没事之后,还多摸了一下她的额头:“不发烧,睡得可香了。”又小声嘀咕,“我还从来没见过谁能睡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