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脚步向前一虚,喉间像是哽住了一口气,只半晌挤出一句:“你疯了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边紫君闭了闭眼。
她轻声道:“我知道。”
一声“我知道”,像是将十年的忠心一刀斩断。
她转过身望向皇帝,语气一顿:“陛下,魏才人死后,宫中无人问,只有李大人一人追查到底。臣虽身为禁军,却未曾伸手,却多处阻碍李大人办案,是臣之罪。”
说罢,她缓缓拔出腰间禁军的佩剑,横举过头顶。
“边紫君,入禁军十年,任渡魂堂副职五年,纵容王公公所为,是臣之过。愿自请削职,前往皇陵守魏娘娘灵前三年,不再还朝。”
此言一出,殿中鸦雀无声。
王公公听得边紫君话落,忽然一震,却仍咬着牙撑住,转头望向皇帝,字字恳切:“陛下,臣伺候您三十余年,从无私心,若此事就此盖棺,臣不为自己求清白,只求陛下想想往后,这朝中,可还有人敢死心塌地为您做事?”
他停了一瞬,又抬头,眼中竟带出些隐忍的湿意:“臣这些年,做错的事多。但每一件,都是为您。”
渡魂(八)二十年账火中埋,一朝真相……
王公公的话音落下后,殿中无人敢接话,连燃烧的火炉此时都知趣地不再噼啪作响。
皇帝未做回应,只是静静望着王公公。他整张脸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喜怒。片刻后,皇帝才开口道:“这些年,你确实替朕做了不少事。”
王公公俯身叩地,额头贴在冰冷的砖石上:“奴才不敢邀功,只求陛下,能念旧情,饶恕奴才一条狗命。”
“旧情。”皇帝轻轻重复了一句,唇角动了动,却没再说下去。
片刻后,皇帝低声吩咐道:“将赵严与边紫君二人的证词录入卷宗,与二皇子的案子并案复查。”
随即,他将目光移向王监丞:“边紫君是你手下的人,你看着办。”
王监丞应声领命,带着边紫君准备退出御书房。途经李长曳身边时,边紫君轻轻停下脚步,侧着身悄悄对李长曳说了一声:“谢谢。”
声音不大,李长曳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李长曳一直以为边紫君是铁铸的一柄剑,锋利,冷血,从不动摇。但自从在魏才人宫里见到她后,才明白,或许边紫君内心也会有柔软之处。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高座之上的那个人。
这个人,他是否也有过毫无戒备的时刻吗?他的心中,还会有柔软之处吗?
皇帝却未曾看她,只是接着吩咐道:“将藏书阁当年所有密诏底本,与抄件一并送内廷核验。”他说着,眼神落在王公公身上,“再调当年刑部,户部卷宗,重查当年李元中、李府一案。”
说到此处,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半晌后,皇帝轻轻吐出一句:“老三,这次你来做。”他的语气极轻,却是落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