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颠簸,进了官署,那一丝清明也消失无踪,拖着沉重的身子,她昏昏欲睡。
嘴里嚼着干茶叶,她强撑着批了一摞文书,作为分押尚书六曹的六位中书舍人之一,曾任礼部郎中的她分判礼部事。每日,礼部都要呈上堆积如山的书文,虽说都是常规部务,可总不能懈怠。
“赵舍人。”一个小宦官不知何时站到了案前。
“何事?”她抬起头,认出是跟在刘监身边的人。
“陛下召见。”
她面色一黯,“可知是何故?”
“女史说笑了,这哪儿是奴能知道的。”
赵濯灵放下笔,撑着书案站起来。
刚跨出门槛,她就听见身后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心中不由苦笑,自己大概是最常被皇帝召见的中书舍人吧。
从中书省到紫宸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虽只隔着一道宫墙,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皇城严肃庄重,密密麻麻的官署维持着帝国的运转。
宫城寂寂阴沉,连鸟雀飞禽都不敢在里面多作停留。
殿门被推开时,赵濯灵看到了阳光中疯狂舞动的微尘。
她低着头走到大殿中央行礼,“臣拜见陛下。”
“坐吧。”前方传来的男人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沉郁。
“谢陛下。”
“我听白相说,你将他送的词头封还回来了?”
“是,”赵濯灵恭敬作答:“昨日白相递来词头,令臣草诏,臣有所见,不敢不陈。”
“哦?”
她不疾不徐道:“该案已结,白相却要再行降罪,臣以为不合律法,不敢撰进,伏待圣裁。”
上座之人轻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驳了他。”
赵濯灵抬头,“那陛下召臣是……”
她这才发现殿中只有他们二人。
弘业帝李盈已经绕过长案,朝她走过来。
赵濯灵连忙起身,恭顺地垂首待命,看到一双皂靴出现在视线里,眼皮跳了几下。
“昨日把你叫到这里撰旨,积压了不少文书没批吧?”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亲和。
“还好,臣已批了大半,谢陛下关心。”
“这茶真香。”
赵濯灵似乎听见对方的吸气声,疑惑蹙眉,下一瞬才反应过来,脸颊陡热,头垂得更低了。
“脚还疼吗?”
这次她反应很快,“谢陛下,臣无碍。”
“刘安说你没伤到,我亲眼看了才能放心,故而召你过来。”
刘安不仅是内侍省的长官内侍监,也是弘业帝的贴身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