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她抬起头,小宫娥依旧跪在几丈外,手里端着漆盘,双臂已经开始打颤。
她叹了口气,弃了笔,起身端起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这下行了吧?”她把碗放回漆盘。
“奴谢贵妃。”小宫娥喜道。
——
弘业帝是晚膳时来的,赵濯灵刚坐下,就听到报门。
李盈解下披袍给刘安,进殿后,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赵濯灵,见她自顾喝羹,拿自己当空气,也不恼,撩袍坐到她对面。
好像早知道他要来,食案上备的就是两副碗筷,还上了他常喝的酒。
庄衡给他斟满酒盏,侍立一边。
李盈看着赵濯灵微肿的面颊和脖间的淤痕,脸上流露出一丝悔意,给她夹了菜,温声道:“多吃点。”
她头也不抬,视其如空气。
他摩挲着鎏金盏上的莲瓣纹,试探道:“崔谦要去韶州了。”
果不其然,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何?”
“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她撩眸笑道,“也不需要清楚,想知道的是朝臣和士子,崔谦是天下世族和科举士子共推的文坛领袖,你打算如何向他们解释呢?”
解释说因为协助宫中贵妃私逃?这句话赵濯灵没说出来。
“世人也就是要个解释,贵妃不是遇刺了吗?”他微笑。
赵濯灵眼皮一跳。
“这些都不重要,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他抚了抚她的肩头。
赵濯灵不想答话,一是觉得多余,二是担心一不小心激怒他害了晁丹,便不接他的茬。
李盈见她没有太大反应,乐得如此,她说话夹枪带棒,一下一下往他心里戳,这样安安静静吃顿饭更好。
殿中仆婢看到二人这番场景,心里如何震撼不提,面上皆沉静如常,眼皮都不敢抬,只有满儿、刘安和庄衡见怪不怪。
——
入夜,月光皎洁如练,寝殿阒然无声,微弱的鼾声格外清晰。赵濯灵盯着窗户里泻出的光线,良久,从枕下摸出一把刀子,看向身侧。
李盈的胸口有节奏地微微起伏,她只要举起手再狠狠落下,就能结束这起伏,也结束她的生活。
可然后呢?天下大乱,赵家全族连坐,而她,罪行昭于史书。何况,自己真的能下得去手吗?他好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虽对她苛刻,对外倒算不上暴君,他可是先帝亲自选出来的人啊,她到底该怎么办?若书中圣贤遭遇此难,又当如何?是忍辱偷生、辅佐君王还是……
她盯着他的脸,手悬在半空中,挣扎的眸光渐渐滤下坚决之色,那双紧紧交握的手狠绝地冲了下来,就在离她自己胸腹一寸的位置时,被另一双手截住。
她拼命地挣扎,试图以身体靠近刀尖,推搡间,锋利的刀刃划过她娇嫩的皮肤,在右臂留下红色的长印。
李盈趁机夺下刀子,扔了出去。
“你疯了?!”他目眦欲裂,“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