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洵追问:“杨公来劝我,总该告诉我缘由吧?”
“恕我不能多言,”杨感之伸臂作揖,“日后,永王和公主就要劳诸公照拂了。”
“杨公请起,你我何须如此?”
“某还有件事。”
“请讲。”
“赵纳一介迂人,卢公就是劝他,他也未必会听。把圣人惹恼了,逐出政事堂,正好回到他该待的位置。”
二人对了眼神,心领神会。
——
弘业元年冬月廿九日,废后诏书布达天下,做了九年昌王妃和一年多皇后的杨氏被废为庶人,搬进了宫城角的偏僻院落,那里地势最低,冬日阴冷,夏日潮湿,离她儿女的寝殿极远。
皇后之父、御史大夫杨感之因教女不严,降职夺爵,贬为巫州司马。
户部尚书贺皎和刑部尚书周奭,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之衔,入列政事堂宰相席位。
赵濯灵辗转得知这些信息,几次想去探望杨氏,又觉得尴尬,只好作罢。
后宫主事者变成了太后,她对赵濯灵怀恨在心,难免暗中刁难,幸有刘安和庄衡私下斡旋,日子倒也如常。
内外命妇,无不因杨后唏嘘命途无常,物伤其类,在所难免。不敢议论宠妾灭妻的皇帝,自然对赵濯灵这个所谓的始作俑者抱有敌意,然而心里越厌恶,面上还不得不示好,她是宫中最高阶的妃子,离后位或许只差一个孩子,而这只是时间问题,杨氏受黜后,弘业帝立刻恢复了对承欢殿的宠幸。
某夜,赵濯灵梦醒,朦胧中看到李盈坐在旁边,盯着她的肚子。
她骇道:“陛下!”
李盈躺下来,“别怕,我睡不着。”
“怨我?”
他搂着她,“我从未怨你,是我太心急了。”
“你不疑我用药?”
“不曾。”
“你前阵子不来,除了不想谈及假孕一事,是不是还怕我替皇后说话?”
李盈不语。
“我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妖妃。”
“你会在意吗?”
“我不在意,但我至少应该弄清楚。”
“清楚什么?”
赵濯灵摇头,闭上眼皮。
——
赵濯灵已经很久不出承欢殿了,不去教坊,不登望仙台,不逛太液池。每日在西侧殿从早坐到晚,麻纸用了一摞又一摞,满儿的磨墨之技越来越娴熟。
弘业帝不来的日子,她便在西侧殿待到深夜,守夜的宫女有几次隔着门窗看到西侧殿里冒出火花,一开始以为自己花了眼,后来才觉出不对劲,私下便和相近的仆婢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