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转了个角度,绕着她缓步踱了一圈,眼珠快速翻动,将她打量个遍。站定后,轻轻吐出一个字:“脏。”
赵濯灵知道她此刻蓬头垢面,毕竟路途奔波,加上二十来天没沐浴没换衣服,要是在百姓家,冬日莫说二十天不沐浴,就是一两个月也正常,但这不适用于皇室,更不适用于爱洁的皇帝。
她识趣地退了几步。
这动作在弘业帝眼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脸色愈寒,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腕,也不顾赵濯灵跌跌撞撞的脚步,把人扯到铜镜前,按她坐下,自己也俯身下来看向镜子。
“瞧瞧你自己,”他冷笑,“和流民乞儿有甚分别?”
他捏着她下巴抬起来,逼她看镜子,“放着锦衣玉食的贵妃不当,非要去做风餐露宿的浮逃户。我真想把你的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让你做出如此蠢事,便是三岁小儿,也知道该怎么选。”
赵濯灵抬眸,说了今日第一句话:“风餐露宿自由自在,总好过锦衣玉食受制于人。”虽然语含颤音,但她如释重负。
“谬论!谬论!”弘业帝连喊两句,忽而诡异一笑,“你想要自由是吧?”
“来人!”他扭头大喝。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两个宫女。
“带贵妃去沐浴。”
“是。”二人上前,半搀半架把人带走。
春夜的水榭正是寒气弥漫时,却依旧有不怕冷的人执意驻足。
崔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喂鱼的手一顿。
“将军。”
脚步声停在一丈之外。
“讲。”
“贵妃进宫了,晁丹进了诏卫大狱。”
“真快啊,”崔谦微叹,“终归是夜深寒重,不可久留啊。”
说完广袖一甩,将剩下的鱼食挥撒出去,“退下吧。”
“是。”
弘业帝坐在榻上,双臂撑在两侧,看着赵濯灵一步步走过来。
她仅着白色里衣,趿着丝履,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素白的脸瘦得又尖又小。
离他有一丈之遥时,她停下脚步。
“跪下。”他平静地命令。
赵濯灵置若罔闻。
他讥笑,“以前做臣子时,跪得甚是利落,现在倒傲骨铮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