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你送到那儿我就回来,我待不惯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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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江千里的京都,北国的夜风虽轻,却如刀锋凛利。
一望无际的灯潮,缤纷炫目,是盛世奢靡的剪影。
脚下是最伟大的城池,象征帝国的宏伟广博,弘业帝却丝毫没有志得意满的壮怀激绪,他酡红的面颊被冷风剌得愈来愈凉,从上元宫宴带出来的酒意散了七七八八,听着远处忽隐忽现的教坊舞乐,他转身看向群臣,眼神顿在角落处。
“郑卿。”
“臣在。”一绿袍女官出列。
“方才作的诗不错,我记得你是秘书正字,”他声调忽扬,“正字,正得几字?”
郑弗垂首答道:“天下字皆正,唯有朋字未有正得。”
弘业帝沉默一瞬,大笑起来。
众臣皆低着头,至尊近日不豫,朝堂内外笼罩着战战兢兢的气氛。
他拍了拍围栏,自语道:“望仙台的景色果然不同啊。”
伫立片刻,他挥退群臣,自往西去。
承欢殿静了半个月,只有满儿和两三个洒扫的小宦官在。
见弘业帝一行过来,伏在地上接驾。
他径直进殿,庄衡把人都撵了出去,关好门。
弘业帝不紧不慢地踱至东侧殿,灯烛点亮了每个角落,烛泪滩成扭曲的形状。
他经过妆台,那上面还是寻常样子,堆满了脂粉和首饰,好像女主人下一息就会坐过去梳妆。
椸架上挂着她的常服,那本是元日要穿的新衣裙,蜀锦裁制,嵌着金丝,流光溢彩。
床上的神丝绣被保持着那日的形状,远看像有个人躺着。
他坐在床边,俯身趴下,侧脸贴着枕头,鼻间仿佛还残留她的气息。
蓦地,他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东侧殿,似乎一秒也不想多待。
庄衡以为他要走,却见他往西侧殿去,只好跟上。
这里整洁如初,书架上连落灰都没有,他随手抽出一卷,徐徐展开,潇洒秀致的批注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一一拂过后,小心翼翼地卷好放回去。
沿着书架巡视一遍后,他踱至焦尾琴前,抚了抚琴弦,自嘲道:“这琴,她从未动过吧?”
他了坐下来,长指一挑,琴音清扬。
“啪——嗡——”
琴音戛然而止,庄衡看他一双手掌拍在琴弦上,开口询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