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也好久没这么忘形过,入夜后才感到疲惫,便就地小歇,倚着干草堆,仰望辽阔夜空,手掌里托着酒碗,谁都不说话,各自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
场子上的人越来越少,赵父赵母也早就回庄子了。
赵濯灵抖了抖玉壶,一滴酒也没有了,遂叹了口气。
晁丹侧过头,问:“怎么了?”
“同一片天,看的人却全然不同。”
“那又怎样?”晁丹灌了口酒。
她摇头不语。
晁丹指向远处,“你看这些人,穿粗衣线履,平日吃顿荤的都难,还是拼命活着,难道社日这天能抵得了平时的辛苦?你和他们比,已经很是幸运,苦命人尚且挣扎,你何必长吁短叹?”
她仰倒在草堆上,叹道:“各人有各人的苦,谁也躲不掉,今日不苦,明日也苦。”
“那就别想了,凡事朝前看。把这碗酒喝了,回家睡一觉。”
赵濯灵看了眼对方递过来的酒碗,没有接,而是站了起来,“真有些困了。”
“回去吧。”晁丹站起来俯视她,左手叉着腰,右手伸了过去。
赵濯灵笑了笑,递出去右手,借力起身。
“你有点像一个人。”
“谁?”
“你知道幽州都督、大将军萧恕吗?”
“有所耳闻,号称天下第一猛将。”
“他曾是扬州都督府长史,那时候先帝还是广陵公主,被派到封地扬州,我与萧恕常伴其左右。”
晁丹边走边说:“难怪今上登基后,大将军一直在辽东,未能回京。”
赵濯灵摇了下头,“是先帝的意思,让他自请驻守边关。”
“此人识时务。”
“你想去幽州吗?”
晁丹立住,“你什么意思?”
“如今,人们都说‘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我可以写封荐信给他,让你挣一份前程。”
“你要赶我走?”晁丹不悦,“你怕我赖着你不成?既如此,我明日就回京。”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温言相劝,“你是商籍,没有什么大路可走,我只是想帮你。”
晁丹脸色稍缓,别扭道:“我无意从军。”
她捏了捏裙摆,说:“那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你不是说让我开酒肆吗?”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想说什么?”
赵濯灵仰脸看着他,嚅了嚅唇瓣,跺了下脚,甩袖离开。
晁丹追上来,“你到底要说什么?是不是嫌我烦?”
她欲言又止,极尽纠结。
他叉着腰转过身,只听她道:“晁丹,我的事,你也知道一些,但是我想告诉你,”她勉力镇定道:“我是没有无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