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更何况”崔杜衡语调忽而轻到极致,上翘的眼尾带着抹惑人的红,“你父亲,是在溯月镇失守前,会盟进行时消失的。
而那拓跋治在会盟之时便大开杀戒了,没人知道你父亲究竟是畏罪潜逃,还是英勇就义了。
现在判你父亲畏罪潜逃是为了平息众怒,但孟夏,这里面的证据是不充分的,是可以翻案的,端看你怎么选择了。”
李沙棠放下手中酒盏,黝黑的眸子渐渐变冷。
崔杜衡相信这是最重要的一击,这一击击溃了李沙棠所有的防线,足以让她飞蛾扑火。
半响后,在崔杜衡笃定的目光下,李沙棠突地笑了。她饮了口酒,缓缓道:“好啊。”
崔杜衡知道自己成功了,但他莫名笑不出来。他扯了扯唇角,眼眸微眯,似醉非醉地盯着李沙棠。
依旧是那凌冽的剑眉、微翘的瑞凤眼、细长高挺的鼻梁可怎么看都不对。
哪里变了呢?
崔杜衡似是看痴了,竟还看见那黝黑瞳孔外的金色圆圈,在乌黑的四周尽力地发着光
“你在看什么。”李沙棠看都没看他,垂眸冷声道。
崔杜衡乍然回神,他知道什么变了,是眼神。
要是换做从前,李沙棠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来把他揍一顿。
二人相对无言,揽窗观月,独自饮酒。
悬月倒映在酒液里,放眼望去,只余一片洁白的残影,晃得李沙棠眼睛疼。
她眯了眯眼,一口将酒喝完了。
李沙棠摇了摇酒壶,将酒盏放在桌上,转身准备走人。
她走着走着,走到窗口时忽然转过头来,微醺的眼神在崔杜衡身上放肆扫荡着,尤其在他眼角的泪痣上停留了好久。
乌黑的泪痣点在白玉似的面颊上,显眼得很。
她若有似无地笑了下,一双黑眸犹如深渊,要将崔杜衡整个吸进来。
“你凭什么这么愤怒,凭什么这么恨呢?我都没有恨成你这样,莫不是你从我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说到这儿,李沙棠惊讶地瞪着眼,“难不成你还有共情能力?还是说,你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李沙棠说到这,不禁鼓起掌来。她踉跄着步子,哼着小调配合着掌声,直接翻窗而下,几步没了踪影。
崔杜衡盯着手中的酒盏失神,右眼下的泪痣隐隐发痒,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兴奋。他本来没想拉李沙棠入局,他是动过念头,但最终决定放过她。
可少女丢给他一个兔子,要他好好养着。
那日的秋阳格外明媚,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答应养一只兔子。
这是多么荒唐的决定?
兔子弱小没用,还得精心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