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她是又有所图,李鹤桢笑意僵在脸上,握着的手也不再?动作,“好人儿,你可听过一句。欲壑难填,眼大肚小?。”贪心不足,总有自?食其果的时候,给她的已经不少了,还求什么?莫不是还想把整个侯府全送她手里才成??
也恨这狸奴实不知餍足,每每在激怒他的边缘徘徊。
“我不管。”文姝抽手,咬牙气不过,狠狠在他手背拍打?一下,“我不管,我就是不管,我受了那些罪过,到?头?来却落得个没名没分的留在你身边,我连个妾室通房都不如呢,她是比我强,她有八抬大轿,她有十里红妆,她有体面尊严,日后?便是死了化成?了灰,也是她才能跟你窆封合棺,我算什么,你们的洗脚丫鬟么?”
原是为?着这个?李鹤桢恢复了笑意,轻拍她的手宽慰:“就这点儿出息,你快散了委屈,八抬大轿日后?给你挣回来就是,十里红妆她有的一样算一样,爷叫人照着目录单子给你齐备一份儿就是,至于明媒正娶……”
当即叫了路喜来,比着青山院的布置,找几个办事妥帖的,让她们把明月楼一样收拾出来,敢有一分不像,只拿他问。
路喜笑着应是,欢欢喜喜地退下。
李鹤桢撩起袍子坐她身侧,将人团在怀里哄道:“好娘子,如今你可满意了?”
“也不必他们再?添置什么嫁妆,你比着银子,给我打?成?漂亮头?面,我戴着好看,你脸上也有光彩不是。”头?面小?巧便宜,也好带在身上,李鹤桢生性多疑,直接要银子肯定不行?,讨些这样的,才能俩下欢喜。
“贪财的狸奴。”李鹤桢骂她,戳了戳她的额头?,抱着的手并不放开。
怀里小?人儿嘀嘀咕咕,每一句话都叫他听见:“我也是为?你儿子闺女打?算呢,我一个人能戴多少东西,日后?还不是都给了他们,你该夸我贤惠,反倒来骂我。”
李鹤桢不及与她分辩贤惠不贤惠的话,外头?管事婆子进来,隔着帘子禀话:“大爷,济世堂的医婆来了,是叫她现在外头?候着……”
李鹤桢垂眸看看怀里狸奴,吩咐道:“叫她进来。”
现号了脉,断出身孕真假,加之她又是爬梯子又是掉眼泪的,也怕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不适。
“是。”管事婆子出去?,不一会儿就领进来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进门先给李鹤桢问好。
也是个熟人,这婆子别的医术不佳,唯独妇科一类,乃是此中圣手,就连公里的娘娘们也有请她的时候,大太太在李鹤桢后?头?又怀过一个孩子,后?来叫老太太给下药打?掉了,为?着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老太太和张姨娘才那些年不敢动作。
当时大太太难产,腹中死胎一天?一夜也生不下来,是亲家老太太和亲家舅爷请了这位郑医婆,才保住了大太太的性命。
李鹤桢当时也守在外头?,是亲眼见识过这位郑医婆的能耐。
布脉诊,又以问切,郑医婆起身,笑着给李鹤桢道喜:“给世子爷贺喜了,府上这位女眷已有身孕。”郑医婆笑眼看向文姝,目光打?量,“依老婆子多年经验,这喜脉一生为?二,且是双生呢。”
京都以双胎的孩子为?福相,若能凑出一儿一女,更是大福气。
李鹤桢也喜,目光顿时清明,忙叫了打?赏,给郑医婆包了个厚厚的红封。又让路喜将人送回家去?,再?三嘱咐,过些日子生产前,还要请郑医婆来家小?住。
郑医婆收了银子,自?然心中通透,李家今儿个大喜,娶的是正经人家的千金小?姐,眼前这位,必是那传言中送出府去?的妾室姨娘。
方才又观见这女子后?劲衣领下的那枚红痣,定是一行?道长嘱咐要她照拂的文姝文姨娘了。
办妥了差事,郑医婆道辞告退,坐上侯府的轿子,没入漆黑夜色之中。
枯木挽长风,夜色送怅然,此一厢红烛喜色照一双璧人,而?同?是喜庆的青山院里,却零星几盏孤灯,院子里排开了二三十个婆子,皆严色以待。
侯爷指来的几个管事婆子在门口理论,要进去给新奶奶请安。
动静闹得不小?,就?见常跟在路喜身边的一个小子出来和她们说话?:“今儿个是主子的大好儿,嫂子们孝顺,要给咱们大奶奶磕头,只是……”他眼皮子朝院子里瞧,话?里半是规劝,半是吓唬,“大爷吃醉了现在里头歇着,嫂子们这?会儿进去,惊扰到主子,连我们也要吃罪过呢。”
青山院是府里规矩最严苛的地方,天塌下来,没有大爷的吩咐,也没有叫人冒失进去的道理。
领头的婆子是个精明的,只见他来说话?,贫嘴拙舌,都闹僵起来了?,怎么就?不见路喜那小?子出来?谁不知道,府里的小?路总管就?是大爷的耳目口舌,说大爷在这?院子里,岂有小?路总管不出来露面的道理。
婆子长了?个心眼儿,面上像是被劝住了?,十几个人在外头磕头,算是孝敬了?主子,起身回去,转头却把猜忌告诉了?张姨娘。
侯爷吃醉了?酒,坐在摇椅上歇神儿,路喜那小?子看得准,二爷不敢被他给捉去了?,连着几日都守在他老子跟前儿,这?会子正捶腿卖乖,做孝顺儿子。
“大喜的日子,您那儿媳妇又是个尊贵体面的好孩子,他大哥就?是再不顾及着些?,也总得看着亲家的面子些?,不好叫新媳妇独守空闺了?。”张姨娘把婆子的话?学了?一遍,又阴阳怪气地?在侯爷面前给李鹤桢上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