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盼珍坐起,抬凳子的?婆子被她活动着乱踢,一时手滑,连人带凳子齐齐跌在了?地上,辛盼珍被突然的?颠簸,巨大的?声响和袭来的?人影吓到,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别、别打我,别打我了?!”她哀求声啜泣,叫跟前的?婆子们无有不心软的?。
胡婆子见识过她变脸的?样子,她可不像是?会被打服了?的?性子。
“奶奶要是?不肯回?青山院,那就叫她们送奶奶仍去柴房里蜷屈。”胡婆子果断利索,说着就要让人把春凳往回?处抬。
“别。”辛盼珍霎时恢复了?清明?,“我不闹了?,不闹了?……”
她垂下眸子,死寂寂的?眼神落在前面,不知是?看地,还是?看自己一眼望不见头?的?前路。
一路无言,又回?到从前的?房间,辛盼珍被抬到床上,只是?这次却没从前那么好?福气了?。既扯破了?脸面,胡婆子懒得虚以逶迤,使了?个?眼神,屏退左右,近前居高临下在她床沿站定。
“我家主子劝过奶奶的?,是?奶奶自己不听?,凭白多遭了?这些罪过。奶奶且收了?心思?吧,男人们为?了?奔前程,莫说是?亲妹子了?,奶奶到富里巷旁边的?小吉祥巷子里瞧瞧去,卖儿卖女?都不在话下。”
“哼。”辛盼珍冷笑,却不敢对上她的?眼神,“你们如了?意,她赢了?。”
“奶奶也?有奶奶的?专擅。”胡婆子笑着恭维。
“不必和我绕弯子了?,说吧,她想叫我做什么?”辛盼珍明?白自己如今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不过是?明?面上的?买卖,她挣一挣,或许还能搏个?自由二字。
“奶奶好?通透的?人儿。”胡婆子赞道?,她将自家主子希望辛盼珍去钟鼓楼鸣冤,状告这府里的?大爷宠妾灭妻,弑母杀弟,状告平南侯府与永安侯府结党营私,卖一个?女?儿,而求潜邸之?功。
“她要李鹤桢死?”辛盼珍笑着抬起头?,眼睛都明?朗几许。那蹄子张张嘴,可是?叫她一个?状子把二皇子的?左膀右臂全告了?。
“奴婢听?不懂奶奶说的?什么。”胡婆子也?笑。
辛盼珍终于明?白那蹄子今天白日里来这院子里的?目的?了?。
“你们算计我,我也?是?蠢笨,偏要争那口气,着了?她的?道?。”可恶的?下贱胚子,娇娇娆娆的?手段,到底是?上不得台面。再想到李鹤桢一样叫那蹄子给哄了?,她心里又觉得畅快。
李鹤桢可是?拿那蹄子做心肝祖宗一样,为?着那蹄子,姓李的?可没少在自己面前做狗,万没料到,那蹄子竟然想要他的?命。
“哈哈。”辛盼珍忽然大笑,她高兴地侧过身子,肩膀都在颤抖。
外头?天色更晚,眼瞅着就要见明?了?,胡婆子出声催促:“奶奶答应或不答应,给个?准话,小的?还得回?去主子跟前儿伺候。”
“答应,怎么不应呢?”辛盼珍擦去眼角笑出的?泪,“告诉你主子,我和她想一块儿去了?,她能帮我一把,我感激不尽。只是?……”
辛盼珍不介意做刺向李鹤桢最锋利的?那把刀,只是?,她辛苦一遭,总得落下点儿什么。做买卖的?还有个?辛苦钱呢,从前她有家族依仗,不在意这些,如今爹娘在二哥和她之?间有了?选择,鸣冤鼓一敲,平南侯府,她可就回?不去了?。
“这是?自然,我家主子也?说了?,奶奶有此大义,定不能叫奶奶受了?委屈。”胡婆子把文姝许给辛盼珍的?东西?说出来,“事成之?后,奶奶陪嫁来这府里的?嫁妆,我家主子替奶奶做主,全归还在奶奶手里。”
这话不可谓不巧妙,李鹤桢倒台,必是?二皇子在大位之?争中败了?,二皇子势败,朝廷清算,抄家灭族也?是?有的?,文姝能将她的?嫁妆悉数归还?一个?侯府的?妾室可做不到,也?只有那位赢了?的?大公子才能做主。
只这一句,文姝已经是?明?着告诉辛盼珍,办成了?此事,背后会有谁来撑腰。
辛盼珍最后一点儿顾虑也?没了?,“叫她先把东西?给我,我拿到手里,就是?为?着此事即刻死了?,我也?甘心。”
胡婆子早得了?示下,这位奶奶说的?一切,她全都答应。半点儿不掺虚假,当即就让人拿了?名录来,东西?一抬抬往这院子里送。
辛盼珍再不疑心,给他们说了?个?地方,让他们想法子将东西?送去,又指了?指自己的?腿,“我这个?样子,可到不了?钟鼓楼。”
“交给奴婢来办……”胡婆子态度恭敬。
她今儿个?领的?差事,就是?伺候好?这位奶奶,只等办完了?这最后一桩差事,她就回?邵武老家去。姨娘给了?她许多银子,她拿着钱叫自己男人带着儿女?回?了?老家,开?了?间铺子,卖家传的?手艺哪吒糍。
第一缕晨曦破开?云翳,穿过长长的?连廊,明?月楼院子里已经有婆子丫鬟出来洒扫。
李鹤桢昨夜里很?晚才回?来,文姝已经睡下,他没敢把人吵醒,洗漱收拾,小心翼翼躺下,将人环在心口,才觉得心安。
早起文姝醒来,睁眼就瞧见他侧身托腮,笑着在看自己。
“你回?来了??”她笑着就朝他怀里扎,两只手紧紧把他搂住,闷闷的?声音从心口传来,“昨儿个?有人说了?不好?的?话,我打发人去打听?,怎么也?没有消息,可把我急死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