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谁敲都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破鼓,最好一辈子都没有人敲。
她忽然想起端午将近,一时没憋住,心直口快说道:“还有龙舟上的鼓也可以敲。”
往年龙舟赛都在瓯江上举行,每到那日,百舸争流,锣鼓喧天,万人空巷。
百姓里鱼龙混杂,年年都有小孩走丢父母报官的事发生,因而冯衿都是严令禁止她去的。
但霍令仪会瞒着冯衿,私下里拉上霍珣还有几个表兄一起去。
冯衿倒是没多虑她是如何想到龙舟赛的,只当是小时候霍擎带她去观赛时留存的印象。
她说道:“轮得到你吗?赛龙舟是男人的事,击鼓的也是男人,从来就没有女人上过龙舟。”
霍令仪不安分地嘟囔:“从来没有,就不可以有吗?”
“你呀,就爱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做些大逆不道的事。”冯衿掐着她的脸蛋摇头无奈道。
冯衿早已见怪不怪,虽是教训的口吻,但并不严厉,只当她在说玩笑话。
“不说这些,青骊,吃茶果子吧。”
柳青骊含笑应下,拿起一个茶果子,就着香茶吃了起来。
眼前的霍令仪与冯衿说说笑笑,半点都没有尊卑分明的界限,令人艳羡。
冯衿的婢女取来一罐油膏,冯衿用木勺刮了少许出来,在掌心里揉搓至发热,拉过霍令仪的手,给她抹在按弦的手指头上。
这般精心养护,叫柳青骊默默垂下眼睑,掩饰掉了眼底的羡慕。
忽然,有双温暖的手捧起她冷冰冰的手,冯衿仔细看着她的手指:“别人都以为练琴的人十指纤纤,但哪个不是伤痕交加,看青骊这老茧,怕没有个十几年都养不成这样,青骊从多大就开始练琴的?”
十指连心,柳青骊感受着指腹的温暖,玉兰的暖香,如春风一般的温柔呢喃,这些都是她母亲从未给过她的。
眼前慈爱的面庞忽然化作一张瘦骨嶙峋的脸。
那个在病中时而疯魔,时而清醒的女人,她常常用一种带着嫉恨的眼神看她。
“你与你那个负心人流着一样脏污的血,薄情寡义,无情无义!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你这个白眼狼,休想取代我!就你这双手也想弹琴?我让你弹!让你弹!”
“娘!”尖叫声刺破天际。
纷乱的脚步声在廊外响起,木门被人踹开,来人一脚踹上这人的心窝,将她从疯子的手里解救出来。
她的手指控制不住的轻颤,指腹上那些软白的脂膏忽然成了暗红色的血污。
银针的刺痛感哪怕隔了十年,也未曾真正从她心头移除。
雪山融化,会化作涓涓细流,自山巅滑落。
冯衿虽然不明白柳青骊为何突然落泪,但她并未追问,给她擦了擦眼泪,抚摸着她的手背温声道:“看来练琴真的很苦,没事,先苦后甜,吃的苦都过去了,余生就剩下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