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十二不安地咽咽唾沫,不悦地蹙起他果醋的眉毛,艰难回忆,半晌说:
“你说那毒,唯斥息可解……其中有一味秦岭大雪后的一捧雾凇,整个大靖唯我柴十二一人可制。”
他语气收敛,言语间的傲气却丝毫未减。
沈羡亭问:
“你如何制的?此间并无紫云炉。”
“何需紫云炉?唯有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庸才才需紫云炉,老夫只要一捧炉火、一盏铜碟足矣!”
话毕,他指指辛晚楼身后烧着杂物的融融炉火。铜碟之上异色液体噼啪轻响,沸腾的水泡破裂,溅入火中。
“这毒叫什么——翦水花?当年是有人拿一卷古书寻我来造的。后边用在何处、用给何人,老夫一概不知。”
沈羡亭又问:“那拿古书寻你制毒之人是谁?可是拏云?”
“老夫不认得什么拏云——”
“是一个半边脸被烧伤的男人,”辛晚楼忽而开口,“应当好认。”
柴十二用力摆手,颇不耐烦地回答:“老夫说过几次了——不认识这个什么云!况且,当年拿书来寻我的是个女人——这我总不会记错!”
“女人?”沈羡亭警惕道,“什么女人?”
“一个有名的女人。”
他浑浊老迈的眼珠闪动一点
狡黠的光亮:“高吟吟,你可知道?”
这名字听着耳熟,辛晚楼搜寻自己二十年来的记忆却一无所获。柴十二又道:“十年前有个尚书令,名叫高冲,当年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他妻子早亡、多年前他的两个儿子一同在南下的游船上落水淹死,孤独寂寞之下居然寻回了一个被他不闻不问丢在乡野的私生女。”
“那私生女一朝从乡野村姑变成了宰相独女——那人便是高吟吟。”
“宰相独女……高吟吟?”沈羡亭道,“她又为何要造翦水花?”
“这我不知,我没闲心问她那么多。”柴十二语气又添上一点不豫。辛晚楼身后炉火熄灭,他起身从炉灰中拣出铜碟,将其上毒液灌在小瓶中。
“老夫已知无不言,再问别的也没有了!斥息留下,你们俩快些滚罢!”
他手下叮叮咚咚一阵乱响,在炉边乱堆着的杂物中一阵乱摸竟从中其后拖出一个铁笼,又从其中摸出一只黄毛老鼠。
他眯缝的双眼锐利地斜视二人,不动声色地掰开老鼠的嘴,将那刚炼的毒滴一滴进去。
肥胖的黄毛鼠被他丢在地上,痛苦而尖锐地嘶吼抽动,接着又以惊人的速度干瘪下去。不多时,那老鼠便已躺在地上不动、整只鼠成了挂着硕大皮毛的骷髅架子。
仅一滴而已。
沈羡亭凝视着那黄毛鼠抽动而亡,神情淡漠。他长叹一声,说道:
“前辈,我们现下便走。”
说着,他转身往屋外去,那支斥息便孤零零地被他留在桌上。
柴十二态度狂妄,骂一声“滚”,随即将炉火重燃,把那老鼠尸体丢进火中将一个弯折的后背露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