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而要「清君侧」。
这一波来势汹汹,四川又易守难攻,多年未出事,底下的官员防患不力。
守不住,官府便瞒报。
等事情蔓延到徽州,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了。
叛军攻进来后,县里的大户四处流窜。
我和兰芝改扮成小子的模样,悄悄跟着家里人从后头逃了出去。
只有在战乱的时候,我才知道平时的日子多么不易。
纵然是再大的富贾,操纵万金于斗牛之市,也终究抵不过天灾将倾,人祸须臾而至。
许多裹了脚的老太太走不快,儿子一咬牙,叫孝道捆着,背着母亲走过山水几十里。
脚磨出了血泡,汗水洇湿了锦衣。
此时的我们,倒真的像数百年前行走于新安岭中的祖辈了。
无处可逃,只能从北方逃。
从歙县出发,沿新安江向东,途经休宁、祁门等地,最后到达舒城县。
这条路径便于躲避山路的艰险,尤其适合大规模的难民或携带重物的逃难者。
歙县的大户携带重赀,易被叛军盯上,因而分散逃难。
四叔去了舒州做生意,后脚便遇上叛乱。
如今,是七叔带我们逃。
他也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人有些慌乱。
却还得佯装淡定。
只因他是家里唯一顶天立地的丈夫,天塌下来了须得他来扛。
我想同他说些什么,却被他按住肩膀。
七叔叹息道:「早知如此,去年便让你去扬州了,那地方远,叛军攻不进。何况巨富又多,哪怕是拿银两买,也能买一个平安。」
是了。
如今的情况,便是使银子也不行了。
叛军自四川猛扑而来,一路杀红了眼,也饿红了眼。
给银子贿赂是不行了的,因为他们全都要。
女人、宅子、银两、吃食,他们都不肯放过。
因而徽州的商贾只得纷纷逃命。
沿新安江向东,便到了祁门。
此地盛产茶叶,有「祁门红茶」享誉天下。
带的干粮所剩不多了,天不下雨,只能捞河里的脏水喝。
今年天下大旱,因而流言纷纷,竟真的猜忌太子的皇位由来了。
七叔家的随从不多,在休宁一分散,更剩得不多。
如今,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的伙计守着我和兰芝。
兰芝咬着干粮,红了眼:「小瑾,我、我怕……」
在父母面前还能佯装坚强的小姑娘,独在我面前露了怯。
我面色不改,帮她挑了脚板底的水泡。
我没告诉她,我也是怕的。
逃难的路上,我多么庆幸年前阿青嫂回娘家探亲时,我没有多加劝阻。
阿嫂是远嫁,娘家在舒州,这么多年,从未回去看过。
年前她生了一场病,醒来人便恹恹的,我找了郎中来看,郎中却说:「她这是思乡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