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沙场无情,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平头百姓,任你家中等着的是如花美眷还是两鬓斑白的老娘,说要你的命便要你的命。
穗宁等啊等,从春到秋,又到满目皑皑的雪,木鱼声一遍遍响起,小佛堂的香不曾间断,她如此虔诚地祈祷,却还是等回了一口棺材。
她失去了丈夫,贺老夫人失去了孩子,而贺渊失去哥哥后,也放下丹青水墨,握上铁杆红缨。
他得撑起这个家。
那年,他也才十六岁。
柳苔不知从哪生出勇气,她抓住贺渊的手,同他十指紧扣。
撞上对方讶然的目光,柳苔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她竟对他生了心疼。
要说女人栽跟头,也分三个坎。
第一道坎是喜欢。
但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迈过这道坎实在简单。
第二道坎是爱慕,他在想象中如神祇,值得她跋山涉水追着去。
可一旦她发现那神祇也有三急,便也就过了此劫。
第三道坎,就是心疼了。
同别的不一样,心疼就跟风湿似的,平时吧也不显眼,却时不时便会钻出来刺一下,是个治不好的病,同人缠缠绵绵一辈子,直带到棺材里去,才算完。
贺渊哪知她心思弯弯绕绕到哪里去,问她:“还是害怕吗?”
见柳苔红着一张脸,他笑道:“第一次见你时,你明明胆大包天,怎么越熟还越胆小了?”
柳苔一番柔情刚上心头,就被此男的不解风情灭了个干净。
她跑到廊下,卷起一个雪球,朝贺渊砸去。
雪球在他胸膛散开,毫无攻击力,看得柳苔目瞪口呆:“你是石头做的不成?”
贺渊轻轻拂去衣裳上的残雪,也走到廊下,只是他不去团雪球,而是将柳苔扛到肩上,大步往回走。
他们于冬日成亲,新婚燕尔,情意绵绵。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
柳苔坐在桌边缝护膝,春晓便守在她身边烧炭炉。
贺渊去了军营,贺老夫人忙着看账本,穗宁一心礼佛,全家人都有事情做,她便也开始做点针线活儿。
只是底子不好,针脚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过似的。
”不做了不做了!”
又一次被针扎破手指后,柳苔干脆地放弃了。
春晓看着那“东张西望”的线,实在夸不出口,便拿了剪刀,默默替她拆线。”真无聊啊!”
柳苔在床上滚了一圈,看着鸳鸯戏水的被面,红了脸。
贺渊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不知道这是在思念他,还是在羡慕他。
点点红光透过窗纸,柳苔撑开窗户,寒风灌进来,她却不觉得冷。
窗外是几棵梅树,在极寒的天气里,默默开了花。
雪压不断它的枝干,也遮不住它的花瓣,柳苔心里喜欢,嘴上却说:“真傲慢。”
这小小的花,怎么敢和能将天地连成茫茫一片的雪作对呢?
突觉颈间一凉,是那双熟悉的、带着厚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