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格扭脸看看门,又仰头看看天,犹豫道:“侯爷就快回府了,万一侯爷来找卫娘子说话,大门却紧闭,叫门还死活不开……这不大合适吧?”
侯爷那比天气都难预测的脾气,如此做,不是自讨苦吃吗?
卫娘子怎么想这一出?
宝凝说:“卫娘子有令,咱们不能不照做。好了,你赶快送钥匙去,切把话说全了。我回房伺候卫娘子了。”
宝凝甫和卫琳琅报说一切都办停当了,就见宝格推门进来,小喘着气道:“卫娘子,侯爷过来了,现在外头呢!”
卫琳琅对“侯爷”二字犯膈应,瞬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久前为他游走过的体肤,鸡皮疙瘩尤为密集。
“你就讲我躺下了,才睡过去,如果没有要紧事,改天再商量好了。”她忍着恶寒找理由。
宝格摸摸鼻尖,眼睛骨碌碌瞟向宝凝,寻求帮助。
宝凝挺身而出道:“我去说吧。”
俄而,宝凝捎回话来:“侯爷说,他的要事不能耽搁,必须今夜处理。而且,他清楚娘子没有歇下。”
谎言被当场拆穿,卫琳琅不觉有几分尴尬,索性将错就错道:“你就说,我染了风寒,怕过给他病气,请他过些时日再来。”
移时,宝凝传信道:“侯爷说,他不在乎,要您……识相些,不然,您小心捂着的那些隐情,他不介意管上一管。”
卫琳琅心一闪,恼恨不已,不计后果地拍了把桌角,掌心的痛感刺得她又咬牙又皱眉。
“……开门。”近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两个字,可想而知她有多么不平。
未几,不速之客款款到来,言说:“都退下吧。”
昨儿他也是不请自来,也是一出现就屏退了其他人,卫琳琅学机灵了,连忙说:“不行,她们不能走,若不然半夜口渴了,无人使唤。”
容恪极其自然地表示:“念你孱弱多病,本侯可破例为你端茶送水。”
莫说卫琳琅本人,身为局外人的宝凝宝格不约而同惊愕咋舌。
侯爷主动俯首给人端茶递水?
老天爷呀,她们敢情不是幻听了吧!
一件事匪夷所思到一定地步,无疑令人毛骨悚然。
卫琳琅喉咙发痒,止不住咳嗽起来。
宝格挨着方桌,快手倒杯温水,送给她润肺。
容恪略紧了眉头,以命令的口吻道:“……明日我会请太医院的徐院判来,
你老老实实配合着看病。”
稍加缓和,嗓子眼好受了许多。卫琳琅捂着胸脯,抬眸看他,弱弱道:“侯爷亲眼看见了,我是真病了,没扯谎。所以,侯爷有什么非现在嘱咐不可的话,就请讲,我先记着,好得差不多了,一定依你的意思去做。”
已到这份上,容恪只得隐忍下潜伏于内心深处的邪火,一本正经道:“下月初,陛下将去离宫避暑,大半个朝廷也一同搬到离宫去,陛下开恩,准许朝臣亲眷随同。你,趁这些日子,把身体养养,免得到时候半死不活的,在众人面前给我丢脸。”
卫琳琅生平最讨厌人家拿她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做文章,特别是容恪,嘴最毒,十句话里有一两句能入耳的就烧高香了。
“既然这样,那侯爷自个儿去好了,我留在府里,绝不扫侯爷的颜面。”她半垂着眉眼,蛮不把他放心上。
容恪笑了,倒非生气,但具体出于何种理由,说不清道不明。
“你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卫琳琅,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识时务些。”一贯伤人尊严的口吻。
卫琳琅不想看他尖酸的面目,视线在自己不断收紧的手指上打转,木讷地“哦”了下。
容恪在等她的后文,一来二去,只是一片死寂。一口气推送着一声冷笑出口,旋即拂袖离去。
宝格率先火烧了眉毛,眼神在反复门外门内穿梭,门外的头也不回,门内的气定神闲,禁不住急切道:“侯爷这是又不高兴了呀!趁侯爷没走远,娘子还是追去哄哄吧!”
要不然侯爷不顺心,全府人口一块儿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宝凝轻咂了咂嘴,暗暗为这不会看人眉眼高低的妹妹捏一把汗,而后拍拍妹妹的手背,意在叫她快快打住。
话说宝凝因何出此举动?
实则是早起侍奉卫琳琅沐浴时,生生被她前胸后背上斑斑点点的红痕惊诧得哑口无言。
这才恍悟,卫琳琅一大早的火气从何而来。
侯爷把人磋磨成那般,怨不得人躲着他。眼下走了,倒值得庆幸。
宝格受到暗示,讪讪举手虚虚掩唇,不再信口造次。
唯恐宝格咋咋呼呼再把气氛弄僵,宝凝寻了个由头将人支走。
卫琳琅心中郁闷,头脑异常清醒,暂时不能安睡,就拉着宝凝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排遣。
宝凝灵机一动道:“奴婢把花团儿抱来,娘子逗一逗它,它最近可长大不少。”
卫琳琅应允,捧着下巴等一人一猫回来。
等呀等,唯独宝凝一人来了。
“花团儿呢?”
宝凝凝重道:“不在窝里,四处也寻了,没找着,或许趁人不注意,打大门溜走了。不过娘子别急,奴婢已叫人出去找了。它才三个月,想必跑不了多远。”
卫琳琅偏爱小动物,从前走在街上,遇着无家可归的猫猫狗狗,总是想方设法抱回家中,可喜父母体谅,非但从不怪罪她,还收拾出一处院子,好吃好喝养着它们。
后来家破人亡,寄居人下,非但不得已不能抛头露面,漫说小动物,生人也见不到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