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出声,但卫琳琅却可轻松想象他沉默之下的讥诮:巧舌如簧、八面玲珑的卫氏女。
她索性装聋作哑到底,不回应他恶意满满的眼刀子,更不就“要不要在侯府养戏班子”表态。
这以后,气氛僵持不下,各人噤若寒蝉。
又是足足一个多时辰,舞台落幕。
安庆面带倦色,一手搭着藤椅扶手,头依傍着自然合拢的玉指,指示女使把事前备好的一盘银子分赏下去。
白花花的银子,依次转到出演的几个戏子囊中。
饰演杜丽娘同柳梦梅之人亲身上楼谢赏。
倒是戏里情深款款的二人,出了戏往人前一露脸,极其格格不入——眼神交流少之又少,纵偶然碰到一处,犹如针尖对麦芒,相看两相厌。
几个不太平的回合下来,卫琳琅恍然大悟。
此二人是在各显身手,争夺长公主的荣宠呢。
看破了,局促更甚。
安庆不避人耳目,对“柳梦梅”勾勾手指。其人趋步上前,膝盖一弯,伏于安庆裙下,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卫琳琅嘴皮子近乎咬出血来,忍耐着不显异状。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安庆傲世俯首帖耳的男子。
“回殿下,奴才贱名柳惊澜。”
安庆默念了两遍“柳惊澜”。朗朗上口,又不落俗套。
“你名字挺有韵味,嗓子也意料之外地不错。今晚上我院子另唱一支曲吧。”她莞尔笑道。
柳惊澜垂眸应好。
“安庆,你自个胡闹吧。”容恪的脸绷到极致,宛若一张平滑的宣纸。然面色和雪白宣纸挂不上钩,又黑又沉,跟块木炭一样。
话才完,便擒着卫琳琅下楼。
被抓下楼之际,竟迎头和驸马陆枕戈打了个照面。
跟提前通过气似的,驸马的神色也不好看。
并无过多交流,驸马冲容恪拱手,容恪颔首,就此别过。
卫琳琅存着凑热闹的心,扭头瞻望楼上。只见柳惊澜和“杜丽娘”狼狈逃窜,而响亮的巴掌声紧随其后。
“陆枕戈,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砸我的场子,撵跑我的人?”声源来自长公主。听得出来,她气急了。
立有微微颤抖的男声传来:“安庆,你难道就只能看得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反而看不见我么?”
欲搞清事态,容恪却不容她继续听墙角,一把拽她远离繁星楼的屋檐。
公主府占地广阔,路径庞杂,有下人迎上来引路,无一不叫容恪冷冷打回。
更夸张的是,宝凝、逐尘也一并驱走了。
手腕给他钳得生疼,卫琳琅难以忍受,拼命站住脚,拒绝再凭他支配。
“你又疯了是不是?”疼劲儿上头,打破忍性,她咬牙骂道。
现下身处公主府的后花园,翠阴阴的假山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