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的卫琳琅,眼睛指到哪,看哪不顺眼,便又气鼓鼓道:“这床被子也不好,一并换了吧!哦,还
有这纱帐,凳子上的坐垫,通通换新的!”
凡容恪沾染过的东西,再留着简直膈应人。
她左比画右指点,宝凝一应唯唯诺诺:“那娘子先下来洗漱,奴婢这就唤人过来置办。”
“备水吧,我要沐浴。”卫琳琅趿鞋下地,语气稍见缓和。
“好,等娘子沐浴完毕,屋里也就妥当了。”宝凝扶她向浴房而去。
同一时刻,三三两两的朝臣从太和殿走出,他们俱为一个话题发表言论。
申丞相说:“竟不知是哪个在陛下面前出的馊主意,特让陛下上行宫避暑。陛下病着,朝政也不得不撂了手,怎么还能奔波上百里去行宫?真是无稽之谈!”
兵部尚书石大人说:“圣旨已下,更改不得了。申相公啊,你老还是想开些,办公嘛,什么地方都是办。行宫山青水美,仿若仙境。咱们呐,该谢陛下开恩,带咱们几个老骨头去见识游赏才对。”
赶巧容恪和副指挥使赵度有说有笑而来,申相公心眼小,一直急着上次好心规劝容恪,反遭其倒打一耙的情形,鼻孔里哼了哼,对石尚书说:“石大人爱游玩赏景,老夫却没那闲心!”
一语尽,挥袖离去。
莫名挨了顿冷嘲热讽,石尚书郁闷极了,而他这人心胸宽广,不似申相公似的小肚鸡肠,当下讲究讲究便罢,是以置之一笑,转身同容恪、赵度乐呵呵搭话:“容大人,赵大人,这申相公,老大的年纪,还跟个孩童似的,也就陛下能降得住他。”
赵度拿手肘碰了碰容恪,揶揄道:“看看,定然是记的你的仇,不愿看见你这张脸。”
容恪轻乜一眼,不理会他,转而跟石尚书点一点头,直去了。
容恪少年有成,难免高傲,石尚书是过来人,并不锱铢必较,只和赵度说:“久不见相国公,身体可仍康健?”
赵度拱手还笑道:“老爷子硬朗得很,日日卯时不到就起来打拳,再练个一年半载的,恐怕一拳都能把我撂翻了。”
石尚书抚掌大笑:“世子这张嘴啊,一如往常地贫!以后不知哪家的姑娘能把你制伏喽!”
赵度摆摆手道:“这才哪跟哪,谈婚论嫁的,再过个八九年也误不了。呦!天色不早了,我得回殿前司安排陛下离宫事宜了。石大人,失陪。”
言毕,单手背着,吹着口哨,行远了。
石尚书啧啧摇头,自说自话:“这混小子。我可要交代孩子她娘把姑娘给教好了,招惹谁也别招惹上这猢狲。”
太子是最后一个出太和殿的。
内侍瞅准机会,近前呈上汗巾子,太子斯斯文文在额头、鬓角点了几点,后放回内侍高举的托盘中。
内侍紧接着接了太子的笏板,同才使过的鲛绡汗巾一同捧于怀中。
太子一面慢步移下白石台阶,一面戏谑道:“长平侯今日格外舒心,想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内侍体贴上意,及时应道:“今晨有人在市场瞧见了长平侯的小厮逐尘,正见其游走在京城各大商铺,大肆采买绫罗珠宝,几乎要把商铺采购一空。”
太子不语。
内侍道出自己的猜测:“奴才也觉着怪,所以自作主张打发人详细问了问——铺子里的伙计称,侯府不日大喜临门,似乎是长平侯要迎娶哪家千金。”
太子下石阶的步履滞了一瞬,笑言:“哦?那当真是喜讯。届时,孤必备厚礼祝贺。”
拒之门外你以为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二更天,卫琳琅如常用过晚膳,但今儿无甚胃口,仅夹几筷子素菜、咽小半碗南瓜粥了事。
算计着容恪快要回来,卫琳琅忙交代正铺床的宝凝:“待会侯爷若是来这院子,就说我睡下了,让他改日再来。”
宝凝难为情道:“侯爷是侯爷,他若坚持,奴婢怎么拦得住……?”
卫琳琅脸色一变,到梳妆台前就座,歪着身子冷冷道:“他是侯爷不假,可追究起来,这座院子是我在住,见谁不见谁,我有做主的权力。”
宝凝干笑道:“那奴婢尽量拦吧。”
“……罢罢罢,我不给你出难题。”看宝凝拉着的那张苦瓜脸,卫琳琅已预料到了失败,“你别铺了,出去把院门关上,上锁。今晚如有人叫门,全当没有耳闻。”
直接从根源上扼杀一切风险,一了百了。
至于金尊玉贵的长平侯吃闭门羹后会怎样,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宝凝瞠目结舌,十分质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卫娘子居然打算把侯爷拒之门外?
恒古未闻的奇事啊!
看人呆站着不动弹,卫琳琅拿指尖敲敲梳妆台面,雾眉微蹙道:“快去。有什么后果,我担着。”
昨晚容恪发疯般折腾她,害她一整日茶饭不思、心神不宁,简直气煞人也!
今晚再不能够任他闯入,为所欲为。
宝凝被点醒,一路挠头至院门口。
宝格饥饿难忍,准备摸入小厨房找点吃的填补,正睬着宝凝急匆匆经过,心觉不对,就顺势追来。
“姐姐,你不在屋里陪卫娘子,上这来干什么?”宝格凑上来问。
“卫娘子叫我关院门。”宝凝径自到东边的门扇前,“来,你帮我一把。”
宝格“唔唔”回应,抓住另一扇门,配合宝凝,推入正轨。
宝凝把门上了锁,一整串的钥匙转手给予宝格,道:“一会你把它仍交给小十,记着告诉她,过后不管外边什么人来敲门,统统别开,这是卫娘子耳提面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