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衍垂眸,低低叹了声:“于叔,我不好……”
尸山血海都能面不改色趟过的镇远侯如今心底竟无端生出一丝恐惧。
他怕幺幺不要他。
虽然过往总说要寻合适时机再告诉幺幺,但萧无衍心底其实明白,这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选择隐瞒的真正原因。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幺幺的第一选择。
“您说我该不该告诉幺幺我是谁……”
马厩四周并无他人,萧无衍低声喃语,本就俊白的面皮这会儿竟仿佛褪去血色,苍白不堪。
于叔身患耳疾,方才又背对着他栓马,自然完全不知他说了什么。
但此刻见其面色惨白却是着急道:“姑爷这是病了?病了就快去找姑娘,姑娘医术好,妙手回春,定能治好姑爷的病!”
萧无衍本就不曾期望能从于叔口中得到答案,闻言扯唇笑了笑:“是,您老说的对,我这便去找幺幺。”
于叔因年迈而日渐浑浊的眼全神贯注地盯着新姑爷嘴唇张合,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读出“幺幺”两个字。
知晓这是家中姑娘的闺名,他又乐呵呵地点点头:“对!就是去找姑娘,姑爷快去!”
萧无衍略略颔首,转身离开马厩,穿过后花园来到正房。
幺幺果然不在房中。
他驻足片刻,又穿过回廊来到一墙之隔的书房寻人。
锦盘似乎完全不怕冷,一如既往守在书房对面的屋顶上,瞧见姑爷,她立马跳下来见礼,但还未张口便被萧无衍沉声制止:“不必,我自去找娘子。”
锦盘闻言转了转圆溜溜的杏眼,转身便飞上屋檐。
姐姐嘱咐了,姑爷和姑娘两人
闹别扭呢,此事她可管不了。
与此同时,萧无衍敲响书房门,带着置之死地而求后生般的沉重低低唤了声:“娘子——”
姜幼安早在萧伍跟锦盘说话时便阖上书册来到门前,闻声打开房门,看见人不禁扬眸笑了笑,又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夫君回来了,刚好,方才已经吩咐厨娘开灶了,一会儿便能用晚膳。”
她言笑晏晏,待他亲昵,神色模样与清晨他走时无异,似乎并未生他的气。
萧无衍几乎快要被她的笑颜迷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竟有些动摇。
直到顾幺幺又接着道:“镇远侯送来的贺礼是《千金要方》的孤本,我很喜欢,夫君若有机会,可向镇远侯当面道谢。”
两声清脆的“镇远侯”让萧无衍骤然清醒——谎言终会被拆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再欺瞒娘子。
这些念头齐刷刷自脑海闪过,他面色愈发苍白,心跳却如鼓,长吸口气霍然箍住顾幺幺单薄的肩:“娘子,我有事想对你说。”
姜幼安唇边扬起的笑意微凝,沉默片息后才假意不知地问:“夫君想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