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于怀鹤陪着,加上那天天气很好,重提过去十年的旧事,有很多曾经让归雪间痛苦的、难以摆脱的噩梦,也没让归雪间的心情变差,他只希望自己提供的线索能让伯父伯母更快的绳之以法。
做完笔录,归雪间正好撞到警察将管家押送过来,之前他外逃到了别的地方,现在被捉拿归案。
归雪间没见过伯父伯母几面,但每一天都受到管家的管束。
对归雪间而言,管家所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格外稀薄,令他窒息。
归雪间的身体一僵。
来到警察局后,于怀鹤每时每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归雪间。他没见过管家,但能察觉到身旁的人每一点情绪细微的变化。
他轻轻摩挲着归雪间的指腹。
是安抚的意思。
又打算向前一步,挡住归雪间的视线。
归雪间喘了口气。
他没有屈服,没有被吓退,直视着眼前的人,不会再害怕了。
往日威严的、不可战胜的管家先低下了头颅,他看着归雪间,眼神中似乎包含请求,好像是说看在他照看多年的份上,不要再给他多添罪责了。
归雪间觉得很可笑,对这样的哀求视而不见。
他不可能原谅这些人,只希望所有触犯法律,伤害自己的人都能付出代价。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人正在等待归雪间。
归雪间没有直系亲属,又还是个未成年人,考虑到他的心理健康,警察把归雪间的班主任叫来了。
一中高二二班的班主任是周横,被叫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警察只说是他的学生出了事,要他过来一趟。
周横把班上的学生点了一遍,一个不少,摸不着头脑地来了警察局,才知道出事的归雪间。
从警察口中得知归雪间的身世后,周横很是自责,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还去家访了两次,竟然没有察觉到白家的问题,任由归雪间被继续囚禁,实在很失职。
归雪间不这么认为。
白鸡势大,在东城树大根深,轻松地收买了私立医院的医生,却没能收买得了学校。如果不是在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每一位老师都尽职尽责,时常关心他的学习,还会亲自家访,白家大概率不会让他一直读到现在。
周横问道:“归雪间吗,白家的资产都被查封,你现在住在哪?”
他很担心学生好不容易逃出魔窟,又无家可归。
面对班主任的关心,站在归雪间身边的于怀鹤先一步开口:“他现在和我住。”
周横两耳不闻窗外事,又不是高三年纪的老师,不知道学校里前段时间沸沸扬扬的传言,但于怀鹤这个学生还是认识的,便问:“你和归雪间是亲戚。”
归雪间的心情很好,比以往活泼得多,未经思考就回答了老师的问题:“嗯!于怀鹤是我的未婚夫!”
周横像是卡壳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班主任的这么多年里,他曾不止一次抓到早恋的学生,但是面对两个男孩子,坦白两人之间的婚约关系,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是听错了吧。周横气若游丝地想。
但是下一刻,他的幻想又被打破。
于怀鹤很自然地捉住了归雪间的手,朝周横点了下头。
又承认了一次。
周横记起来了,这段时间,于怀鹤来找他要过几次高二的讲义,他以为是于怀鹤复习要用,没多想就给了。
现在想来,周横晃了一下。
归雪间对班主任复杂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他回过头,朝周横挥手道别:“老师再见!”
又和于怀鹤一同立刻。
周横整个人像是石化了,即将随风消散。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警察小声说的话:“豪门的关系可真复杂啊……”
是啊,真复杂。
周横面对归雪间这一棘手状况,觉得遇到了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挑战,需要静静。
至于归雪间,他抛下了一切烦恼,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天气很好,中午的太阳很温暖,于怀鹤骑得不快,载着归雪间,行驶在僻远无人的公园小道上。
归雪间搂着于怀鹤的腰,仰着头,从树影间穿梭而过,脸上落满了摇晃的光斑。
白家倾覆,伯父伯母被抓,管家也要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曾经的阴霾都已过去,现在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归雪间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他很庆幸自己在两个月前的选择了逃跑,但归根究底,并不是因为提前得到了自由,而是在独自下山后,他茫然无措,无处可去,最后找到了于怀鹤。
“未婚夫”是很陌生的一个称呼,归雪间对此一无所知,现在却有了很确切、无法磨灭的记忆。
他不能想象没有遇到于怀鹤会怎么样,好像真的很依赖于怀鹤,离不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