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白汀沉默了很久。
直到身前衣服的触感越发湿润,门外响起了那女人刻意的咳嗽声,他终于做了决定。
殷白汀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没有喧闹着拉过被子,更没有选择把衣襟拢上,他只是艰难把楚棠扔过来的毛巾抓住,随后轻轻盖在自己脸上。
很好。
他终究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
听见尹柏难掩羞耻发出的请求,楚棠总算良心还在,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想东想西,表情瞬间凝住了。
匆忙将刚扶稳的油灯拿上,她快步走到床前,借着油灯打量无法动弹的男人腰部。
走得近了,她隐约闻到了铁锈味。
楚棠不由紧紧皱起眉。
她确定,她出去烧水前,没有闻到这么明显的。
也就是说,在这短短一二十分钟里,他知道伤口在出血,不但没有叫楚棠,反倒冒着伤势加重的风险,都要盖住他的脸,就为了不被她看见。
楚棠真是服了。
又气又想笑。
当她什么人啊,她楚棠难道是那种趁人不备,一有机会就看人模样的人吗
好吧她可能是。
总之楚棠对这么一位猛人肃然起敬,别说找机会看人真面目了,她但凡多往毛巾底下扫一眼,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尹柏的努力。
脑子里情绪跌宕起伏,丝毫没耽搁她手上动作,楚棠略做思考,找了把剪刀,再去柜子里拿出一摞白天开水烫煮过,刚晒过一天的白色布巾。
外面狂风暴雨不止,时不时有惊雷,就算楚棠随着夺回的气运变多,运气已经恢复到普通人水准,不说她出去有没有危险,光找大夫的时间也耽搁不起。
她得尽快给尹柏止血!
楚棠将油灯放置在床头柜照明,先用热水清洗了手指,仔仔细细,包括指缝。清理完毕后,她屏住呼吸,轻轻掀开颜色最深,血迹泅开处的衣服。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手上动作意外的平稳,观察着尹柏身体的反应,一点点把几乎与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剪开,露出底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伤口乍得一看有些骇人,血糊糊一片。
把皮肤上的血迹清理完毕后,伤势情况变得明显了。
楚棠松了口气。
那是一道大约十多厘米长,宽约一指的伤口,不算深,看缓慢的出血量,并非致命伤。
难怪尹柏还有耐心等她烧水。
汗水从额上流入眼睛,模糊了视线,她才惊觉自己大冬天的出了一头汗,习惯性抬手想擦一下脸,却看见一双血红的手,跟刚犯下案的凶手一样。
“”
她用胳膊擦了下眼,认命地继续干活。
又过了一段时间,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响起,尹柏的腰腹被一层层布巾裹了起来,血被止住了。
楚棠长长舒了口气,直起了身子。
成功了。
虽然包扎伤口总体耗费的时间不长,但聚精会神那么久,还是很累人。
楚棠瞅了眼尹柏。
他姿态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张素色毛巾,一动不动,任凭她怎么做,这人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
若不是他呼吸时,面上毛巾微微起伏,她都以为尹柏被她折腾没了
楚棠把手放进水盆里清洗,说:“好了,止住了。”
尹柏没出声。
楚棠擦干净手,顺带收拾了犯罪现场一样堆起来的废弃布巾,又等了会儿。
她怀疑尹柏睡过去了,于是端起彻底变红的水,轻声道:“你先歇息会儿,我出去一趟。”
直到她快走到门口,才听见尹柏低低说了句:“你去哪?”
楚棠面色正经:“烧水,给你擦一擦身子。”
“”
药力麻痹了殷白汀的神经,以至于等他迟迟反应过来这句话意思时,楚棠人都走远了。
可能失血太多了。
殷白汀直挺挺躺在那里,心里拔凉拔凉。
她说什么来着?
擦、擦身子?!
时间像被慢镜头拉长,一分一秒过得极其缓慢,等门外重新响起不急不慢的脚步声时,殷白汀立刻感到了头皮发麻。要是他能恢复行动力,第一件事就是翻窗逃跑。
他在内心祈祷再慢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