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十九章
千里之外的京城。
岑未济一手拉住弓,闭起一只眼瞄准。
只听咻的一声风啸,箭矢直中靶心,尾上的羽毛颤颤巍巍的摇摆。
“陛下好箭法。”董知安连忙又捧起一支箭,夸赞道。
“哼。”岑未济显然对他这副谄媚样子毫不在意,接过箭,再次搭弓。
又连中几靶,他有些索然无味的擦了擦手,吩咐道:“让易宽来,陪朕过几招。”
“是。”董知安应声退下。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布衣二十出头的蓝衫武夫打扮的人从长廊处走来,长身行礼道:“陛下。”
此人身高八尺,豹头环眼,身段是标准的长臂膀宽肩头,粗布衣服下全是硬邦邦的块头——打眼一看,便知是个孔武有力的练家子。
岑未济特地挑拣了一张大弓,扔给他。
何易宽一把接过,二话不说,搭上箭,闭眼便是一箭,正中天上飞雁。
“好。”岑未济拍了几下掌,揽过他的肩膀笑道:“走,吃过饭,好好陪朕过上几招,松松筋骨。”
两人走到水榭中,岑未济坐下,招呼何易宽也坐。
何易宽连忙推辞道:“陛下莫要折煞臣,臣站着伺候便是。”
岑未济却道:“你替朕管着奉天阁,这麽多年东奔西走的,也不容易,既回来了便好好歇上几日。”
何易宽赶紧回答,这都是自己份内的事,不敢言苦。
岑未济再三邀请下,他只得端端正正在石凳上前坐下,两手放在膝头,腰背挺得笔直仔细聆听对方讲话。
“太子可还在奉郡?”岑未济夹了一筷子菜,吃了一口,随意问道。
何易宽连忙起身,将岑云川近日的行踪和一举一动挑拣了些重要的,逐一汇报给了岑未济。
岑未济听完,放下筷子哼了一声道:“明明是去摸人家命门,却反倒自己被人掐住了七寸。”
“殿下宽仁,故行事多了几分顾虑,与那目无法纪的亡命之徒比起来,自是束手束脚许多。”何易宽连忙道。
“你也别替他说话。”岑未济道,“与赵无雍那老狐狸比,他还嫩了些,此去吃些亏也是好事。”
岑未济看向水面,荷叶已枯,秋也渐深了,接着道:“这出去一趟,心竟也逛野了。”
“朕连发三道秘旨,竟都将他催不回来。”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接话,何易宽拘谨坐着,擡手端起面前瓷碗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汤。
岑未济说完,便把擦手的帕子往桌上一扔,起身往外走去。
何易宽慌忙放下碗跟在後面,随他一路往校场走去。
“今日可是谁惹了陛下?”小内侍站在董知安背後,手里捧着茶具,伸长脑袋边看边嘀咕道。
校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足足上百人,里面喝彩声不断。
场子正中央,岑未济将衣摆撩系在腰间玉带里,赤着上半身,露出健硕结实的肌肉,阳光下,他的臂膀和脖子上全是汗珠子,正沿着锁骨和胸腔沟壑往下滚落。
此刻,他半伏着身子正与另一端的何易宽对峙着。
两人都喘着粗气,但劲头却不减分毫。
何易宽率先出拳,朝岑未济劈面袭去,岑未济矮身一躲,脚下立马扫出一记侧踢腿,手中也不松懈半分,以掌为刀砍出,正中何易宽的肩膀,趁着对方後退半步时机,顺势抓住对方上臂,往後拧去,脚蹬住对方膝盖骨,往下一压,就将人按倒在地,一套下来行云流水,不减当年分毫。
“好!好!好!”场下围着的士兵和禁军都兴奋的高声叫嚷道。
“嗯?何以见得?”董知安抱着岑未济脱下的衣服道。
“往日里,陛下出手前总喜欢先和人磨上一会儿,今儿一上来就招招见风,可见必是心里有气却发不得。”小内侍道。
董知安一笑,转身拧了拧小内侍的鼻尖,恐吓道:“妄揣圣意,小心挨板子。”
小内侍连忙捂住被捏疼的鼻尖往後退了退,闷声道:“阿翁莫要告状便不会有人知道。”
岑未济在校场呆了一下午,等回到万崇殿,冲了个凉水澡,一身清爽的立在廊下逗鸟玩。
和尚被内侍引进来,先行了礼,念了佛号,这才擡眼瞧着岑未济用树枝逗弄雀儿。
秋夜的风从碧纱橱外出来,将笼子吹得一晃一晃的。
岑未济丢下树枝,背着手,往里走去。
和尚跟小心在後面,用指尖拈着佛珠。
“陛下今儿怎得想着召贫僧入宫来?”和尚慢悠悠道:“可是棋瘾又犯了?”
岑未济随手捡起桌子上堆积如山般的奏折,看了一眼,提笔写了几个字後,这才道:“朕如今哪有那个闲工夫,偷上半日闲,便要补上一整晚的缺,这皇帝当的……竟还不如外面的王公大臣自在。”
和尚微微一笑,并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