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注意到异常安静的房间,下一瞬又想起任务,还时不时冒出是否忘记嘱咐什麽的念头……思来想去,欤突然睁开眼睛,紧接着传来轻微的推门声和间隔几秒後的关门声,这声音指向性过于明显,而且十分刻意地压低,反而使欤紧绷的身体和活跃的头脑放松下来。
来人或者说妖,在黑不溜秋的房间里摸索着前行,动作既轻又慢,唯恐吵醒睡着的人,白衍摸了半晌总算找到自己的地铺,这麽些日子来,他已经习惯和欤住一间了,情不自禁沮丧想,这习惯还能纠正过来吗?
板正躺着的人亦然,欤静静侯着动静地消失,接着感受那再熟悉不过的呼吸,然後心平气和合上眼睑,忽而,他觉得有人站到了床边,那人随即蹲下,双手扒在他被子上虚虚地压着,白衍就以这样一个一蹲一躺丶一上一下的怪异姿势盯着他。
他犹豫片刻,毅然翻过身去面朝白衍睁开眼睛,黑暗中那两颗宝石似乎有些蒙尘,他轻声问:“伤口疼?”
只见黑影摇了摇头,他又问:“睡不着?”
白衍还是摇头,没过一会,又点头。
“被子尚未捂热。”欤开口。
“不要紧。”
于是,欤向里挪,给白衍空出大半位置,而白衍轻车熟路掀开被角躺进去,这被窝果真如同欤所言,冰得白衍一抖,忍不住朝热源靠近,欤也顺势避开白衍的手帮两人的被角压实,不让一丝冷风有可乘之机。
“我方才去找云叔,听他气急败坏跟我讲衣服不要了,还让我转述一堆吉利话。”白衍沉默片刻,用被子罩住自己的头,失落道,“我忘了。”
片时才刚缓口气,白衍又冒出头继续喋喋不休,“回来时,碰巧遇到南木栖,他忧心忡忡,极其不放心你们,打算一同前往,这下有个成年人在身旁总是能安心些。这东西你拿着,可以双向通信。妖都这边你不用担心,有我在呢,我会帮着小娮丶小黎照顾好十五他们,监督他们晨练丶功课……反倒是你,记得按时吃饭,千万别逞强,你们身边还有大人呢。”
……
之後,白衍又说了很多,前言不搭後语,似乎只是他临时起意般想一出是一出,这麽些话,无非就几个意思——希望他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但是一字一句欤都听进去了,他并不觉得烦,反而对白衍这种行为十分受用,看吧,有人在乎自己,还有人记挂着自己。
欣喜的同时,他的思绪止不住飘远,他拿出自己对那个家庭所剩无几的记忆与白衍进行反反复复地对比,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自己不愿面对的答案——他们根本没将自己视作那个家的一份子,反倒是白衍,这个同他非亲非故的妖,推心置腹地待他,口口声声说要当他的家人。
在白衍的额头抵上他的臂膀前,他竟丝毫没留意到,房间何时回归了当时的宁静,不对,似乎是更静,因为他清楚地听见自己与白衍的心跳,逐渐同频,似一颗心脏那般。
“昨日,人族皇帝暴毙于寝宫,这徒有虚表的平静将会打破,甚祸及妖界……六日後清晨,再给我梳一次发吧。”白衍一转沉闷用明朗的声音打破了同频。
“好。”在对方的感染下,他的声线也不自觉雀跃起来。
“明早,不,今早出发时,你动静小点,我想多睡会。”
听着白衍蛮不讲理的要求,欤哑然失笑接着欣然答应,“没问题。”
事实证明,欤言而有信,早上天不亮他就被自己的生物钟叫醒,轻手轻脚收拾好,一切动作都轻柔至极,最後悄无声息退出房间,全程没有发出多馀的噪音。
退出门前,他最後映入眼帘是白衍安安稳稳躺着的画面,欤身心舒坦,因为了解到白衍的睡眠质量,才恍觉这一幕有多难能可贵,而在欤合上房门的瞬间,原本床上睡得香甜的妖陡然睁开眼睛,似乎于其中找不到丁点朦胧的迹象。
他侧过身躺在欤原先的位置上,感受着逐渐趋于冰冷的棉被,不知过了多久才出声询问:“走了?”
“出妖都了。”廿回。
得到回应的白衍又开始一言不发,把整个身子埋进被子里,手不自觉扣上那伤口,在疼痛传上大脑时猛然醒悟,白衍匆忙捂住伤口,不愿丁点血迹脏了被子,而且他隐约记得娮不久後要来给他上药,娮这边的话,他倒是可以蒙混过关,但……
身後凉凉的触感时刻警醒着他——承诺绝不作践自己身体,白衍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廿何时贴近他竟然不得而知,他大失所望地放过了自己,不经意间擡眼,发觉天亮了。
睡得找不着北的小东西迷迷糊糊觉着白衍起身了,他潜意识附和白衍的行动,扒住白衍的衣角顺杆爬,接着卧到熟悉的地方开始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