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夫人每每提及这些话时,眼神便黯淡许多。
孙婆婆瞧着陈老夫人垂下的眼帘,知晓她又想到云锦了。
对于云锦的死陈老夫人一直都是心怀愧疚的,可已经发生的事情,说再多,做再多都已无法挽回。
瞧着领了银子欢欢喜喜离开的奴仆,陈老夫人长叹一声,“若是她还在的话该多好。”
“老夫人,”孙婆婆跟了陈老夫人多年,只她的一个眼神她便能读懂她心中的意思,可离去之人终究是回不来了,她只能道:“人死不可复生。”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每每提起云锦,陈老夫人的心就像是被利刃穿过般刺痛,“如果当时死的人是我该多好。”
她一把老骨头了,活那麽长岁数也无用。
可云锦还年轻,她才十六岁。
“老夫人,夫人若是听到您这些话,心里会自责的。”
“可她听不见了,”陈老夫人痛苦地重复道:“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陈远道生辰那日,云锦替陈老夫人准备了一份贺礼。
陈老夫人没想到她也能收到礼品,瞧向云锦的眼眸中瞬间带上了笑意。
“怎麽也给我备了礼?”陈老夫人接过云锦递来的贺礼,是一对玉如意。
瞧见这对玉如意的陈老夫人心里欢喜,擡眸望见云锦这副孝敬模样,她的心中更是欢喜。
云锦受邀坐至陈老夫人身侧道:“今日是陈公子生辰,是欢喜日子,但今日同样是夫人您的受难日,您九死一生才将陈公子诞下,这份礼物,您当的一份。”
“这说法我倒是头一次听,虽然稀奇,但甚是有理。”陈老夫人笑道。
云锦见陈老夫人认同她这番话,瞬间红了脸庞,片刻後才问:“夫人可喜欢我这份礼物?”
“喜欢,喜欢,”陈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她偏头瞧了眼对面的陈远道:“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他那份生辰礼了。”
云锦替陈远道准备的生辰礼是一顶发冠,发冠雕刻的是一只大雁。
陈远道是有鸿鹄之志之人,他定不会安于这小小的宁城,他会到这权力的最中心去。
瞧着发冠上雕刻的大雁,陈远道立即明白了云锦的暗语,他笑着将生辰礼收下,“云姑娘所赠,我很喜欢。”
“遇见你之前,他可从未收过其他姑娘的礼物,你是头一个。”陈老夫人喜欢云锦,有意撮合陈远道与云锦。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陈老夫人也瞧得出两人的心意,只是迟迟未曾捅破那层窗户纸。
陈老夫人这心里急啊,想了许多法子,决意于陈远道生辰这日将事情定下来。
“芳芸啊,”陈老夫人亲切地唤了声云锦的小字,“你可喜欢我家这小子?”
陈老夫人话说得直,云锦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些,她羞涩地别过头,没敢看陈远道。
见自家娘亲这般直言,陈远道出声提醒陈老夫人,“娘。”
陈老夫人嫌弃地看了眼陈远道,明白他心里的意思,只令孙婆婆将玉如意收了起来。
云锦虽未言语,陈老夫人已然从她羞涩的神情上瞧出了她的心意,陈远道定然也瞧出来了。
此时她再坐于此只会令二人不适,陈老夫人起身同孙婆婆一同离开前厅,“你们二人先在这儿相处相处,我带着这对玉如意去李夫人那儿逛一逛,给他们瞧一瞧我儿子生辰上,我收到的贺礼。”
确认了陈远道与云锦的心意,陈老夫人也就放心了,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回想起那时的场景,就像是在昨日。
云锦嫁入陈府後改变了她,改变了陈远道,改变了当时陈府内的一切。
她虽从未踏足过这望都城没的陈府,但这陈府内的一切都是按照云锦的设想所设计的。
可他们曾经精心为云锦准备的一切,在梅漱玉踏入陈府的那一刻,所有都毁了。
府内所有下人的生辰年岁都有记录在册,每一位陈老夫人都为其精心准备了生辰礼。
今日这位被梅漱玉活活打死的丫鬟,陈老夫人几日前便替她准备好了一切。
她才十四岁,还有两月便是她的及笄礼,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为了替她准备及笄礼,陈老夫人早早就书信一封,特意前去她的家中请了她的爹娘。
及笄礼,还是需要由她的亲生娘亲来束发才是最好的。
可她终究没等来她的爹娘,也没等来她的及笄礼。
“她还有两个月就及笄礼!”一向与人为善的陈老夫人第一次发了脾气,怒骂道:“你到底为什麽要这麽做!”
“她做了错事,”梅漱玉面不改色道:“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