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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柔文学>戏缠郎by罗敷媚歌 > 第8章(第1页)

第8章(第1页)

沈湛忽然发觉,那股刺鼻又难闻的味道消失了。为什么?在沈湛迷茫困顿的目光下,宋婉上前一步,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背。他后背嶙峋的肩胛骨硌竟得她掌心疼。沈湛没有动,余光却专注地贴在宋婉纤细的手腕上。宋婉垂眸看着沈湛,他颈部露出的皮肤比脸还要苍白,他的长发束起,黑与白,有种近乎病态的洁净。她的手在即将接触到他时停了下来,甚至能感觉到他皮肤散发的寒意。穴位讲究等身寸,这几次见沈湛,他都是在床榻上坐着或靠着,不知道他站起来有多高?但是看起来他身量应该是比她高,宋婉口中默念着,手上用等身寸加一寸来测量他的大椎穴。“你在看什么?”沈湛道。她悬而未决的手,清幽袭人的气息,都让他无比烦躁。宋婉在他背后,看不见他的表情,都能猜测到他幽冷的目光。她深吸口气,手指坚定地贴在了他的后颈,而后小心摩挲着,寻找着正确的穴位。后颈传来意料之中的触感,和新婚那夜她抵着他咽喉时一样,柔软滑腻。只不过那时她因为紧张而动作粗暴,大面积的倾轧过来。而现在却是小心翼翼,指腹处的柔软和修的圆润的指甲一寸寸地侵压着他的皮肤,带来异样的,密密麻麻的战栗。沈湛想到某种小动物,像是猫的舌头在舔舐他……她的动作明明轻柔小心的像是蜻蜓点水,却能透过他的皮肉骨血似的,带着灼热刺骨的热意直抵他心脏深处。被她碰过的地方都紧绷起来。沈湛的心跳越来越快,那声音轰鸣如擂鼓般。沈湛心中徒然升起的难以自控的烦躁,在他脑海中汇集成一个陌生的想法——这不够,轻柔的触碰远远不够。他想要她像新婚夜那样粗暴的对待他。大片大片的,触碰他。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像是出于遇到危险时的自我保护,已经将她重重推开。宋婉不备,一下子从脚踏上踩空,重重跌倒在地,吃痛地发出啊地一声。这一声痛呼,竟让他心中生出愧疚和后悔。为什么要那么重的推她?为什么要伤害她。她,危险吗?宋婉不明所以,不顾磕青了的手腕,错愕地看着他道:“是我弄疼你了吗?”他还未回答,婢女的影子忽而投在了帐子上,“世子,您怎么了?”她们就守在居室外,常年都如此,耳朵竖起来随时听着室内的动静。若非这样,沈湛哪天头疼脑热没被及时发现,便会酿下大错。宋婉惊叹于这些婢女反应之迅速,可见平日里训练有素,可下一刻,她便看着戾气浮上沈湛的眉梢。他冷冷道:“离我远点。”宋婉一怔,连忙爬起来退了出去。翌日。宋婉跪在廊下,咬着唇,一言不发地将手伸出去。“啪”地一声脆响,那竹板狠狠抽过,她的掌心便赫然浮起一条红肿的血痕。“侍候世子不周,罚你可知错?”管事嬷嬷道。宋婉点点头,“知错。”接着就是一下、两下、三下……她硬着头皮忍着痛,距离上次挨打已经过了一年多了,从她及笄那日上了绣楼,嫡姐就没有机会再将错事栽赃在她身上致她受罚。不知是一年多没挨打的缘故,还是王府惩戒的竹板太硬,宋婉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一会儿,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来,柔白的掌心一抽一抽,红的像要渗出血来。她不自觉地将手往后缩了一下,却被嬷嬷拽了回去,竹板压下,更重的一声脆响在她手心响起。她不敢再动。捱到第十下,嬷嬷终于收起了板子,“姑娘莫怪,在这王府里,只要是伺候世子不周,便都是要罚的,不管您是什么身份。”嬷嬷看着含泪不语的少女,一时有些晃神。已不是第一次见她了,忽而发觉这姑娘很耐看。这个年岁的少女大多如三月明媚的江南,美则美矣,却不免天真烂漫,或被娇养出了让人一下能看得到底的轻浮。而她,乌发雪肤,清清涟涟,微红的眼眶没有让人生怜的柔弱,反而透着一股倔强。嬷嬷掩住眼里的惊艳,道:“您还需在思过堂再跪两个时辰。”宋婉点点头,沉默着收回了手。嬷嬷走后,她跪在思过堂的蒲团上。袅袅的青烟缭绕,悬在高处的漫天佛像怜悯垂眸,她低头看着掌心可怖的淤痕,才发觉竹板上竟淬了盐水。矮几上摆着鎏金瑞兽香炉,不知熏的什么香,直教人头发昏。宋婉肃了肃,恭谨地磕了个头。蓦的,她伸出葱白的手,面无表情地掐灭了那还未燃尽的香。待宋婉回到酌香馆后,婢女为她简单包扎了下。手又疼又肿,精神太过集中,此刻涣散了,头脑发昏,宋婉躺在榻上,直愣愣看着帐子顶,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睡梦中的天压的很低,像是伸手就能够到。她一个劲儿的奔跑,忽然下起暴雨来,雨珠子砸在地上噼啪作响,又急又密,繁复厚重的裙摆湿了水后黏在腿上,难受的很。她怎么跑也跑不快,昏暗的天压的越来越低。画面一转,她又置身于马车中,忽而卷起一阵雨雾,马车四分五裂。而蒙着面的黑衣青年的手,已扣住了她的咽喉。他的手很修长,微微勾起的手指轮廓流畅锋利,紧紧扣在她跳动的脉搏处,混着冰凉的雨水,指腹带来粗粝又阴湿的摩擦感。宋婉忍不住一颤。她如此柔弱,他都不需要用剑,就可以取她性命。可他迟疑了。就是这一丝犹疑和松动,落入了宋婉的眼眸。她忽然用力抱住了他的手臂。他似乎对她的触碰很意外,浑身都绷紧了,连带着掐着她的手都更用力了。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她的心,但她在快断气之前,用力将他向后一推,连带着自身压在了他身上。下一刻,一支冷箭射在了马车的残骸上。那是他们刚才在的地方。接下来便是一阵打斗声和哀嚎声,雨水迅速将血迹冲刷,到最后,只剩那青年立于孑孑天地间。还有没死透的人在濒死之际暴起,却也被那青年果断地扭断了脖颈,骨渣和血肉混在一起,血腥气的令人作呕。宋婉和吓傻了的婢女躲在一旁,她的眼眸中并无多少惧色,而是完全被眼前光怪陆离的杀戮所震撼。力量分为许多种。庙堂之上单薄文臣挥斥方裘时可于只言片语间斩杀众人,是权力。而像眼前这令人炫目的绝对压制,是最原始的力量,武力。实在是……让人羡慕。她痴痴看着,并不惧怕血肉模糊的景象。直到那个青年向她们走来。雨水浸湿了乌发,流淌的雨水冲刷,一张白生生的脸露了出来,脸上的水渍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清丽非常,我见犹怜。她惶恐不安地扬起脸,尽量显露出柔弱可怜的模样,轻声对那青年道:“别杀我。”青年自上而下俯视她,目光肆意,血水顺着他的剑槽被雨水冲刷在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汇合成令人作呕的腥气。这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实在是令宋婉不适,她低垂臻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握着剑的手青筋忽然暴起,而后紧紧闭上了眼睛。半晌,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片茫茫的雨幕,天是那样暗。睡梦中的宋婉,悚然睁开了眼。宋婉想张口说话,却喉间发梗,似乎还留有梦中的寒气。她想起来了,……宋婉想张口说话,却喉间发梗,似乎还留有梦中的寒气。她想起来了,那是她与珩舟初遇的场景。他不但没杀她,还去而复返,帮她埋了人。那么,她为了保全他,而答应替姐姐嫁入王府冲喜,也算还他了吧。想到这,她原本直愣愣望着帐子顶的目光偏移,移到自己手上。红肿的几乎看不见指缝,火辣辣的疼。忽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惊恐地坐起身来仔细倾听,那声音是在院子里。她不习惯让人守夜,所以来了王府之后,便吩咐婢女到时辰了便可回自己房中歇息。所以这个时辰,院子中不应该是有人的。像是有人在拖着重物行进。还是个活物,在挣扎,听起来是被堵住了嘴,只得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宋婉在雕花大床中裹紧了锦被,一双眼睛在暗夜中睁得很大,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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