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之仿佛看透他的心思,突然抽出他随身带的剑,横到自己脖子上,目光凛凛道:“最坏的结果,你可以一刀杀了我,大家同归于尽,不是吗?”
杜三儿手居然有些颤抖,“啪”一下,剑掉落地上,不复往日勇猛。
他没有去捡,皱眉想了一小会儿,终于一跺脚道:“老子也知道他俩的秘密,不然,他们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地杀我,反而要搞这种小动作呢?”
杜三儿凑近许锦之,交代了那两位的秘密。
只是,杜三儿声音太小,李渭崖身子歪到已经快站不住了,也只能勉强听到一些“女尸”、“夜半”之类的词。
杜三儿说完,猛地直起腰,许锦之则是眉头紧皱,看向李渭崖,吓得李渭崖也下意识直起腰,并摊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在偷听,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你可以走了,不过,走之前,你还需回答我一个问题。”许锦之道。
“怎么还有问题?”杜三儿苦着一张脸。
“窗户纸被捅破的那些夜里,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叫声?”许锦之问。
“你怎么知道?”杜三儿一脸惊奇,“就是有怪叫,又呱又嘎的,难听死了。”
“那是渡鸦。”许锦之眸色一暗,“我们刚入山中时,也听过,说明这山中渡鸦不少。渡鸦性情凶猛,但较易驯化,而且它全身乌黑,最适合被人指挥着在夜间飞去你窗前,嘬个洞,给你递迷烟了。”
“不过——”许锦之话音一转,“一个小小的山寨,有人会设迷阵,已经够令人惊奇了,居然还有人会训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呐。”
第五十五章草台(六)
杜三儿一走,许锦之看向李渭崖,唇角弯了弯,“想不想知道刚刚杜三儿说了什么?”
李渭崖瞧他那不怀好意的眼色,斩钉截铁回道:“不想。”
许锦之诱他:“真不想?”
李渭崖清了清嗓子,“你要是想分享,我不介意听一听。若是想要我做什么,大可直接说,别以此做交换条件。”
许锦之故作惊讶:“咦,你现在怎地如此胡乱猜测,好伤我的心,我真的只是想与你分享而已。”
李渭崖见许锦之神情间似乎有些委屈,怀疑是自己防备过度了,神色不自然地松了口道:“那你说吧。”
“过于伤心,不想说了,出去散散心。”许锦之起身,拉开门,就往外走去。
李渭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着他背影喊道:“你原本也就不想告诉我吧!”
许锦之说是出去散心,实则散就散去了任大那儿。
任大一整日不吃不喝,坐在屋内,形如枯槁。
地上全是被他砸碎的盘子与碗,邱八、洪六与康九皆被人脱了衣裳,只着一件底裤,跪在碎瓷上,膝盖全磕出了血,却纷纷低着头,不敢起来。
三人身上均有被藤条抽打的痕迹,尤其是康九,被抽得最狠。
“案子破了?”任大双目通红地瞪着来人。
许锦之摇头,“并未。”
任大看着落下的日头,咬牙道:“一天已经过去了,你把我这寨子里搅得浑水一样,却连个屁也查不出来!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承诺的?”
许锦之并未感到害怕,也不辩驳,只道:“大当家的痛失红颜,想要找人撒气,这三位还不够您撒的,怎地又要扯上我?某身子骨孱弱,不比在场诸位,若是被打被虐,怕就查不了案了。”
“你敢威胁我?”任大目光中露出危险的凶光。
“岂敢岂敢。”许锦之泰然处之,身形一正,“我知道,身为夫人的贴身婢女,大当家的一定对她颇为照顾。不知当下她身在何处?关于案件的一些细节,我想与她聊一聊。”
身后三道原本低垂的目光,此刻都“噌”一下抬起来。
许锦之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后背传来的一阵阵灼意。
任大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指了个方向,“在后山,草儿对夫人感情很深,说要帮夫人守着,你自己去找。”
许锦之二话不说,径直走了出去。
许锦之觉得任大此刻也是伤心糊涂了,竟放任自己去找,这会儿就不怕自己熟悉地形了?万一,自己侥幸破了案,下了山,待官兵上来剿了他们老巢怎么办?
后山很大,但许锦之福至心灵,居然走了没多少路,就发现了一片坟堆。
若干坟堆里,只有最新的一个,前面是立了牌子的,其余的,都是小土堆而已。
月光透过密密的树梢洒下银白光辉,给坟堆披上一层朦胧的光纱。坟堆周围的景物却逐渐隐没在阴影中。
偶尔有一两只夜鸟飞过,发出低沉的鸣叫声,打破了山中的寂静,又迅速归于平静。
一身形瘦弱,穿着单薄的姑娘,就这么盘腿坐在新坟前,一动不动。
“许少卿,你来啦。”她的声音沙哑,又有些含混不清,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草娘子好耳力,都未转身,只听脚步声,就知是我。”许锦之道。
“许少卿说笑了,这么晚了,除了你和那位李司狱,谁会来这里触霉头呢?”草儿幽幽地回道。
“是吗?我以为,大家会为了讨好大当家的,争先恐后来给夫人守着呢。”许锦之又道。
“这个寨子,不是你想得那样团结的,大当家的,为了一个女人,屡屡把弟兄们的利益砍掉,就为了供着夫人享乐。大家敢怒不敢言而已。”草儿缓缓道。
许锦之皱眉,沉默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草儿,我来是问你一个问题的。康九、洪六、邱八与杜三儿之间的隐秘关系,我全知道了。虽说,有些事情发生得过于巧合与离奇,但都抵不上我对你的好奇。我想知道,他们陷害杜三儿,都有各自的理由,你是为了什么?”
草儿这才起身,转了过来,与许锦之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