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尹棘瞳孔微颤,身旁的车门,已被原丛荆拉开,冷风瞬间灌进衣袖,她往後瑟缩着,男人高瘦的影子已压覆下来,含混着烟草和薄荷的气息,将她严丝合缝地罩住。
原丛荆低着头,背微弓,单手撑住车沿,目光透出淡淡的侵略感,声线有些紧绷,又问:“你前男友?”
“不是啊。”她小口调整呼吸,挤出一抹笑容,“是通骚扰电话。”
“说谎。”
他微微眯眼,嗓音也变沉,随即突然倾身,靠近她,拇指顺势落在她唇角的位置,按住,动作强势又生硬,将面包屑抹掉,“你可是要做演员的人,可现在的演技,有够拙劣的。”
既被他看穿了心事,又被他侦破了僞*装,她简直无所遁形,指尖在发颤,眼圈也变红。
该怎样跟他解释呢?
她并不是忘不掉那个人,而是条件反射,像巴甫洛夫的狗,章序于她而言,不仅是前男友,不仅是多年的偶像,更带了些象征意味,听到他的声音,她又会想起曾经的卑微,曾经的自我矮化,和曾经差点丧失掉的尊严。
这种种复杂的情感,并非是聚合物,并非是能被激光刀轻易切除的良性肿瘤。
而是阴险又狡诈的癌细胞。
尽管她在努力进行脱敏治疗,却又会産生戒断反应。
她好想对他说,她的情感代谢,要比普通人慢上很多,但她一直在用更强大的超我,去管控还在养伤,并未结痂的自我。
她也很累,也想尽早摆脱那些不堪的情绪,可是好难,她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分手,不知道情绪是後反劲,完全清除,还需时间。
可原丛荆会相信吗?
他会不会认为,她仍然对章序馀情未了。
但怎样解释,都很做作。
或许,她应该将那些情绪都整理好,等它代谢完後,再进入一段全新的关系。
尹棘喉咙变紧,呼吸发颤,尽量平静地说:“如果,你很介意的话,现在还有……”
话没说完,就被他皱眉打断:“结婚的事,你想反悔?”
尹棘无措地擡起头。
直到现在,才敢正眼去看他。
她恍然发觉,原丛荆今天穿得很正式,大廓形的黑色风衣,踩着双切尔西靴,不似平日随性不羁的风格,还摘掉那枚锋芒毕露的眉饰,短发也修剪过,依然茂密,却减淡了野肆,多了几分逼人的矜贵气场。
“你没有反悔的机会。”
男人的语气有些固执,目光也带着烧灼般的温度,停留在她面庞,半晌,他浓长的鸦睫微垂,像在掩饰情绪。
她欲言又止,没吭声。
他眼底的情绪变得霸道,像要将她吞噬,嗓音低沉又喑哑:“尹棘,你今天别想跑掉。”
“我没想跑。”尹棘小声说。
她伸手,去系安全带,但刚才的对峙,让她馀悸未消,胳膊也失掉力气,指尖捏住的扁平铁舌,刚伸入豁口,却循着惯性,猛力往上弹,险些撞到她的下巴。
原丛荆及时将安全带拽住,没让她受伤,微微俯身,帮她重新去扣。
和他的距离顷刻拉近。
尹棘浑身忽然变僵,因为今天要拍结婚照,她将长发盘起,露出了纤白的雪颈,那侧肌肤,没有遮挡,格外敏感,像将最脆弱的要害暴露在外,而男人浅淡的呼吸,似柔软的羽毛,缓缓地喷洒在上面,弄得她很痒。
“丸丸。”他叹气,唤她小名。
他的毛呢大衣擦过她肩膀时,摩擦出静电,她犹如被敲了记爆栗,大脑像要短路,她今天没戴耳饰,耳垂的孔眼,忘记用银针堵住,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那处有种烧烫又空虚的感觉。
而男人的嗓音听上去,也变得更有磁性,让她很想伸手,去捂耳朵。
但胳膊仍然处于麻痹状态,她只好,迎上他透出关切意味的倔强目光,几乎要陷入,那双蛊惑又好看的深棕色瞳孔里。
他却在这时,垂下眼睛,喀哒一声,稳稳地帮她扣好了安全带,嗓音闷闷地说:“丸丸,我没有在猜忌你。”
原丛荆再度擡眸,她也认真地看向他,不知为何,虽然他已经长大,轮廓也更深刻,但每当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她时,她还是会想起最无害的小犬,因为那双眼睛,柔化了过于冷淡的面容,像最锋利的刀锋,蘸上了糖霜。
他的语气,也透出罕见的温和:“我只是想对你说,在我的面前,你永远都没必要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