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原丛荆没有受伤,车子坏了,还可以修,只要他人没出事就好,看来最近的这段时间,真是多事之秋。
尹棘径直去了附近的24h便利店,继续等他,店内光线明亮,冷柜里白雾弥漫,装着琳琅满目的饮料丶乳制品丶速食便当,四处飘着股用昆布和木鱼花熬煮的关东煮汤底味。
她随便买了瓶矿泉水,刚在靠窗处的高脚椅上坐稳,就接到原丛荆打来的电话。
“在哪儿?”他的语气透着焦急。
尹棘歪着脑袋,用肩膀夹住手机,边用纸巾擦拭桌面的油污,边回道:“正想给你发消息呢,我在商场附近的罗森便利店,你来接我吧。”
说完,她刚要挂断电话。
原丛荆突然唤住她:“丸丸。”
“怎麽了?”尹棘将纸巾揉成团,准备起身,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男人的嗓音有些发闷,低声说:“你能不能,先不要把电话挂断。”
“为什麽啊?”尹棘失笑,不解地问,“你现在离得很远吗?”
她隐约听见,来往车辆的呼啸声,就像此起彼伏的轰轰潮水,间或夹杂着几道尖锐的鸣笛,大都市特有的喧闹市声,便猜测,原丛荆的越野车应该在主路上,他应该戴着蓝牙耳机,还降下了车窗。
尹棘又动了撂电话的念头。
刚想叮嘱他,一定要慢点儿开,别再出什麽状况了,等见面後,再说别的话。
原丛荆再次唤住她,语气变得很郑重:“丸丸,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尹棘睫毛轻颤,呼吸也漏了几拍。
两秒後,才无奈地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现在在便利店里,不会有什麽事的。”
“给我唱首歌吧。“他淡声又说,刻意转移话题,“就唱,你从前经常唱的那首歌就行。”
尹棘微诧:“什麽歌啊?”
“好像叫《樱花草》吧。”他的语气不太确信,像在努力回忆。
尹棘心虚地说:“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可能是哼过调子,但什麽时候在你面前唱过这首歌?”
“你在舞室没人的时候,很大声地唱过。”原丛荆的语气越来越低,难为情道,“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了。”
尹棘:“……”
“我可不记得这件事。”尹棘拒不承认,压低声音,说道,“我又不是点歌机,不可能给你唱歌,再说还有店员在,好丢脸的。”
原丛荆在这件事上,格外执拗,就是不肯让她将电话撂断,又问道:“你身边最近的货架上,卖的都是什麽?”
尹棘转过身,看向最近的货架。
她离收银台很近,上面摆的商品是杜蕾斯,冈本,和小瓶装的润滑液……
“……”
尹棘收回视线,无奈道:“你问这个干嘛?”
说这话时,尹棘将手机,重新贴向耳朵,也就是在这时,原丛荆将车窗升了上来,外界的噪音被阻隔後,显得他声线格外磁沉,像粘连着一道电流,嗞啦嗞啦的,她耳蜗像钻进几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飞蝶,特别的痒,心也跟着痒。
她听见了他的承诺:“等你念到第二十五个商品,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尹棘没再跟他拌嘴。
因为原丛荆的态度真的很郑重,也很诚恳,她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意,像被浸泡在温热的奶茶里。
这时,她忍不住对比起前任的做法。
章序总是说的好听,僞装成温柔的模样,但落实到具体的做法上,却时常忘记,夜晚对于落单的女性,有多危险,他竟然让她在酒鬼衆多的簋街,等待他的到来。
而原丛荆从来都将她的安全,放在首位。
尹棘找了个不那麽少儿不宜的货架,上面摆的都是些特价商品,她从最上排的杏干,果脯,开始念,念完後,单手搭在膝头,半蹲下来,又从洒满了芝麻的煎蛋饼开始念,在念到某款进口玉米片的时候,忽然听见,罗森特有的,六道音符的电子门铃,一道高瘦颀长的身影伴着它,走了进来,店员热情地说,欢迎光临。
尹棘将手机撂下,转过身。
原丛荆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眉骨嵌的那枚银色小圆钉,在白炽灯下,泛出浅淡的光痕,黑茶棕的短发比之前看着更加蓬松,沾染着深秋夜晚的寒凉,他的心口一起一伏,气息还在微微地颤,应该是跑过来的。
他不放心似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打量她看,像在确认她是否有恙。
尹棘没说话,觉得他穿得太少,忍不住摸了下他肌线分明的小臂,柔软的指肚刚刚触及,就冰得她想缩起手,但还是再一次握住,她将他拽到落地窗边的椅子处,从购物袋翻出夹克外套,让他穿上。
她承认,在商场的时候,她多少对原丛荆将她撂下的行径,有些不满,但现在,那些不满,都没有了——因为原丛荆的样子,太像一只被主人弃养後,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也要死命跑回来的大狼狗。
尹棘在保温柜,给他挑了瓶热的美禄可可奶,付完钱,将它递给原丛荆。
他接过,低着眉眼,安静地拧瓶盖。
在他仰头,喝了一口後。
尹棘抿起双唇,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问道:“阿荆,你生父…是不是又来找你了?”
原丛荆轻微一怔,他将绿色的饮料瓶,撂在桌面,自言自语地重复道:“我生父?”
半晌,他反应过来。
尹棘的用词一向准确,因为他极少跟她提起那个人,但每次提起,他用的都是生父这两个字。
他从没叫过那个人父亲,或者爸爸,尹棘知道他们之间的一些恩怨,也跟着他,有样学样,称呼对方为: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