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许走!”尹棘急得跺起脚。
“我走不走有区别?”少年的语气越来越低,莫名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纵容意味,“反正…你每晚也要给我打电话,缠着我,让我给你讲数学题……”
尹棘心虚地低下脑袋,拽着他的衣角,央求道:“你把错题,再帮我讲一遍吧。”
“不讲。”原丛荆抱起双臂,眼神傲慢,偏过脑袋。
“那你走吧。”尹棘松开他,赌气地说,“反正我以後也是艺考生,文化课的成绩,过得去就行,数学这个科目,我大不了就放弃!”
这话一落。
少年变得沉默,无声同她对峙,他冷冷的目光,像锋利的冰锥,掠过她的发顶。
半晌,烦闷地说出两个字:“好蠢。”
尹棘心脏蓦然变紧,像被他的眼神用力攫住,本就在压抑的愤怒情绪,也翻搅起来。
原丛荆常把笨蛋两个字挂在嘴边,但她了解他,他说笨蛋,好笨时,往往是在害羞,是少年那种别别扭扭的心思在作祟。
可他从没用过蠢这个字,来形容她。
他的眼梢微扬,脸庞俊美又青稚,小小年纪,就泄出睥睨四野的桀骜姿态。
如针尖对麦芒般,尹棘也不甘示弱,恼火地瞪着他,她忽然发觉,自从上初中後,阿荆好像就比她高了一些。
或许再过几年,她就需要仰视他看,这个念头,更加剧了她的怒意。
尹棘肩膀发抖,简直气炸,眼圈发红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像你这种天生就擅长数学的人,怎麽能理解我的苦恼?”
“尹棘。”少年终于开口讲话,“你根本就没有在努力,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她无措地看向他。
他毫不客气地接着说:“从开学後,我一直在教你,但你还是在用改不掉的惯性思维解题,从来都不肯,用你的脑子多思考思考。”
“卡住你的题目,不是你做不出来,而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努力过,你只是,在假装努力而已。”
“每次遇见困难,你总是在逃避,做作业的时候,也总想依赖跟我的那通电话。”
尹棘先是怔住,心底的种种情绪,就像逐渐膨胀的气球,而他尖锐又直白的话语,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和真相,无情地戳破。
毫无狡辩的馀地。
她眼泪漫漶,向後退了几步。
少年似乎意识到,说话的方式太重,表情格外无措,他朝她方向靠近,伸出手,想帮她抹掉眼泪,却被她用力甩开。
尹棘嘴上说着,再也不想理他了。
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没在真正努力,而是在假装努力。
每每遇见卡住她的题目,步骤,她总是下意识想逃避,也如他所说,很依赖跟他放学後的通话,因为,总想在他那里走捷径,直接获得最准确的答案。
可即使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她还是好生原丛荆的气,她每天不仅要上学,还要跳舞,已经很累了,爸爸还给她请了个如此霸道的小家教。
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他们一周都没有讲话,在学校碰面,彼此都很尴尬,对视几秒後,又匆匆地擦肩而过,谁都不肯低头,谁都不肯服软。
和好的契机,在某天放学後。
少年悄无声息,朝她外套的兜帽,塞进一个卷起的装订册,直到她走出校门,都没有发现,还是同学提醒她的。
回家後,尹棘翻开那本装订册。
他们读同一年级,卷子和习题集,都差不多,他通过每晚的电话,知道她错了哪些题目,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的汉字,写得歪歪扭扭,狗爬般难看,便用电脑打字,将她卡住的那些步骤,特地圈注出来。
还用他独有的顽劣口吻,提醒她——
喂,小丸丸,到了这步,你脑袋里的小齿轮,该转一转了。
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积气全消,也有些愧疚,因为最近,总能看见少年在食堂补眠。
帮她做成这本错题集,一定占据了他的休息时间,第二天,她给原丛荆买了桶又甜又腻的Kitkat巧克力威化饼干,拜托他同班同学,塞进他的课桌里,他们终于和好。
原丛荆过于直接的说话方式,对别人而言,或许难以接受,但对尹棘而言,那次的冲突,不仅让她的数学成绩飞速提高。
也是她在青葱时代,为数不多的,能够记住的成长时刻。
後来,即使她已经长大成人。
每次遇见困难时,每次遇见挫折时,她都不会轻言放弃,更不会想要逃避。
总会想起少年为她打下的那行字。
喂,小丸丸,你脑袋里的小齿轮,该转一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