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恒目光悄悄向一侧瞥去,发现宋婉正愣神看着自己的茶杯。
于是他大胆地看了起来,反正这人老出神。
宋婉乌黑的长睫半遮住她琥珀色的瞳仁,投下一小片蝶影。她的眼睛很干净。
细细观察时,升吉又突然撩起帘子,喊了一声“郎君”,惊的梁恒又拿起茶杯,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大口水。
“郎君,宋小娘子,蝉坊到了。”
宋婉回神,嗯了一声致谢:“梁大人,妾先告辞了。”
说完她也没有等梁恒回答的意思,径直下了车,向居所走去。
梁恒:……
“噗,”他吐出茶水,有些怒道:“升吉!你昨晚又跑去哪里听曲了?那里的茶水比我这壶的好喝吗?”
升吉欲哭无泪:“…郎君,我回去就给您换上新的!”
“我不管,扣钱!”
“…是。”
马夫也是老人了,他见升吉吃亏,笑道:“我说你啊,明知道郎君的习惯,还不万分留意,你看看,月俸少了啵。”
宋婉推门而入,白芷正把在晒太阳时睡着的米汤抱回窝里。她有些惊讶:“娘子,今日回来好早,我晚饭还没做呢。”
“嗯,不急。”
宋婉敷衍地回答,步履匆匆拐角进了书房,从医箱中掏出一本医书,就地盘腿而坐读了起来。
日头一寸一寸地落入东边的蓝海,宋婉手里的医书也在光阴流转中,越翻越薄。
直到,最后几页。
“牵蝉雪,…半个时辰内,令人喜风,血流而尽,死。”
半个时辰起效,说明给陈婆与段女下毒的人,在这个时间内与她们接触过。可以是大理寺的人,也可以是押送的侍卫,还可以是,身为医者并被此二人陷害的,女医宋婉。
“唉。”
宋婉想起梁恒对自己的戒备,心凉。
风动翻页,她继续看了下去,目光渐渐凝滞在最后一行字上——
牵蝉雪,本由江湖尾虹客做于德正十年,捣毁魔教一战中,后尾虹客自逐宗门大派,失于德正十五年。
又是尾虹。
宋婉起身,翻出了一个小木盒,繁复的花纹刻在盒上,正写着“尾虹”二字。
她打开,里面静躺着一个黄木雕刻的胖鱼头,以红漆点目。
是那人送给宋婉的生辰礼。
夜凉如水,星河万里。
宋婉坐在檐下,青丝以竹簪半绾,额前不经意垂下一缕,遮住了失神的清秀侧颜。她指尖轻轻划过黄木鱼头上的红漆,心思微沉。
元宗二年长夏,宋婉出师下山。师母把她心心念念的骏马换成了毛驴,无奈又仓促下,宋婉妥协。她负剑持医囊,骑驴下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