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仓促,只备了一把伞。宋婉撑伞时,害得梁恒下车踉跄半步差点跌倒,紧急下他大手握着宋婉的手腕止住脚,才不至于面朝石板,磕掉大牙。
梁恒稳住身形,明面“呵呵”了一声:“…宋娘子果然个子顶天,撑伞都让人看不见路。”
是宋婉失理,她讪笑了一下,乖乖把伞柄递给一脸冷淡的梁恒。
等待的间隙,宋婉无意贴着梁恒躲雨,便离得稍远一些,半个肩膀露在伞外。她乌黑鬓发间鹅黄色的丝绦被雨水打湿,垂搭在肩上。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轻轻勾起丝绦在指尖,身侧传来梁恒的声音:“我身上有刺?”
宋婉:“…没有。”
她忍住想要拍下这浪子的手,回:“妾身上有。”
梁恒:……
第一次被怼,才让他觉着这宋婉果然不是没脾气的。怪不得梁恒总觉得看着这女娘怪怪的,果然有两副面孔。
门房进去告诉家主,很快就来开了门,恭敬地请梁恒进去。
宋婉紧紧跟在梁恒身后,毕竟这柴府在她眼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突然,梁恒转身把伞塞到她手里:“有刺记得收着点,这柴府不能刺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宋婉有点懂这种感觉了:“妾,知道了。”
一旁的府中管事见宁世子淋着雨,吓得生魂俱裂,连忙把自己的伞递过去。
若说前面的一进院子只是宽敞,那么宋婉经过西院时,目光锐利地看到一侧檐角被风吹起而露出的白色绸缎。
管事领着他们向内院里去,宋婉只能暂且把看到西院古怪的感觉压在心头,打着伞随在梁恒身侧,二人同到了一间看起来有些萧条的院子里。
院门外早早候着一个布衣仆妇,她瞧见梁恒,陪笑一声,连忙打帘进去说:“老夫人,宁世子请到了。”
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内间传来:“快请进来罢。”
到了屋檐下,宋婉收了伞,纤细的指尖拂去衣袖上密密的水珠,不甚柔顺的布料留下一串深色水渍。
旁边眼尖的丫鬟立刻把手上的绢布递过去:“娘子擦擦,一路过来外头雨可大!”
宋婉还未搭话,丫鬟便上手擦去她肩头、鬓发上的水珠,动作间宋婉隐约瞧见丫鬟粉衣窄袖里的一截白绸。
“多谢姑娘了。”
宋婉杏眼微弯,乖巧地道谢,顺便伸手握住丫鬟的手,微微用力,掌心感觉到这人手腕上确实系着布缎。
丫鬟看着宋婉清秀的眉眼,掩唇笑道:“小娘子请进吧。”
进屋里,便瞧见外室梨木桌上的雕刻精美的小香炉里,案前摆着新鲜瓜果,顺着飘渺的烟雾向上看,壁上挂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
“世子今日来柴府,真不巧,我儿不在府中,他今应卯去,还未散值回家。”
首座的柴老夫人穿着墨绿色对襟直领锦衣,裙角的福寿绵长纹以金线勾勒,在烛火中跃着光影,富贵无匹。
她脸上皱纹沟壑颇深,目光锐利,声音苍老但听起来还是颇为响亮,抬手命一旁的女使换了新茶,问:“不知世子前来,有何贵干?”
宋婉进来便落座在梁恒的身边,她听着柴老夫人的话,抬眸静静看着梁恒从容淡定的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