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身寒意减退七分,梁恒才轻步入内室。他坐在床边,伸手向被下探了探,只摸到一片冰凉。
盯着熟睡人苍白的面容,梁恒的心已经化为一滩水,不可抑制的情感催促着他俯身用干燥的唇轻碰爱人眉间,随后把那冰凉的脚塞入怀中,凉的梁恒不停蹙眉。
他知道这人一向眠浅,故而不敢多言,只嘟囔几句让她好好照看身体,免得自己日夜担忧。
但是对着妻子,梁恒难免话多,从头发丝讲到鞋袜,也说了不少。
窗边更声响起时,梁恒还是觉得自己讲的太少了,可现在他只想好好看着阿婉。
见到没人出来,屋外的军师陈轻只好出声提醒:“殿下,该走了。”
梁恒将阿婉的被角捏紧,又跪坐在床边,轻碰了碰她温热的耳垂,眼神缱绻留恋。
临走时,他却什么也没说。
城门下——
望着那身影融进茫茫雪夜,宋婉拢紧衣袖,“这次鹤京要的是什么?”
陈轻看着宋婉苍白冷峻的神色,一字一句:“殿下的血骨。”
是谁要那病骨支离的人?
宋婉几不可信地闭上眼睛,呼吸几度错乱,良久,她才缓了下来。
两人几乎要在雪夜站成冰塑,要进城时,身后却由远及近地响起仓促惶急的马蹄声。
宋婉刚要转身,腰间便环上一只手,她被迫踮着脚尖,吻上冰凉的唇间。
那双凤眼在黑夜中如火烛般明亮,蕴着几分笑意——我知道,你会来的。
月余后,燕州城飞来一只系着信的碧鸟。彼时宋婉已经眼盲,只能由陈轻读给她听,其实也不过寥寥两句——宁王叛乱,处以凌迟。
那一刀刀刮下来的,是宋婉曾费心呕血养着的血骨。
次夜,燕州燃火,宁王妃逝。
元宗五年春。
平江城下了一夜的微雨,润湿了水道桥的石板路。卖花女挎着一篮玉堂春钻到姑娘们的窗下,笑盈盈地染了满鬓香气。
赵府的一方宅院却传来婢女的哭啼声,老夫人遣了身边人去看儿媳,下人回来说夫人又发了高热,怕是不行了。
跟着过来的大房那边的婢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边磕头边哀求道:“老夫人,求您救救大夫人她吧!”
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眼皮一跳,走了上去骂道:“晴云你是干什么!老夫人何时不曾为夫人请稳婆来治了!休要在这胡搅蛮缠,乱了规矩!”
晴云几乎泪不成声:“那稳婆是个没主见的,根本没有把夫人的病放在眼里,还请老夫人请个医者来看看吧!”
那婆子也是稳婆出身,闻言怒不可竭,就要抬手打上去:“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