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很高兴吧,贤侄莫里斯?”
叔父开腔发话了!
“啊,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他圣贤似的点着头,“你就不能对你的长辈和颜悦色一点吗?”
塔齐欧如坐针毡。
他仰望莫里斯,此刻那双冷酷的松灰色眼睛仿佛在呐喊:说话小心点,否则别怪我冲上去咬你。然而这位厄斯金勋爵似乎并不惧怕曾经杀死他的獠牙。
“你还是这么叛逆,”他嘴里发出一声怪笑,“和当年我与你母亲婚礼上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
“闭嘴!”
莫里斯怒吼,气得险些没站稳,单手撑着酒桶。塔齐欧忙握住他的手背,忿恨地冲门外喊:“到一边去,你这只讨人厌的老傻瓜!”
“啊,我可太想念你的母亲金伯利了!”那可憎的幻象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不堪入耳的话,“她的身体如同一座由象牙盾牌装饰的银塔,她的吻是甜玫瑰,声音是坎特伯雷大教堂中最古老的香炉……”
深受屈辱的年轻人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罪恶与羞怯是你的终生之耻!”厄斯金勋爵逐字逐句道,“我身虽死,灵魂仍不得安息。它将伴你左右,成为你永世无法摆脱的心灵桎梏!”
塔齐欧挡在门前,面对莫里斯。
“我不许你再听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他尽可能模仿蒂奇船长的语气:“这是命令。”说着他俯身将同伴拉进怀里,捂住他的两只耳朵。
蝙蝠未能得逞,又化用了其他人的外貌。
大多是船员的亲戚、朋友,好在无人上当。在此期间,莫里斯没有停止过哭泣,塔齐欧也没有停止过拥抱。很快他们得出结论:怪物的变身对象只挑死者,不论亲疏。
这会儿,船舱内只剩下两名乘客尚未接受过亲友幻象的考验——塔齐欧,和那个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海盗。
塔齐欧猜测,如果非要让他接受考验,题目应该会是那位亡故的父亲吧。
这时海盗们议论起来。
“这谁啊?”
“没见过。”
“托比!”胖海盗喊,“是你认识的不?”
静默的小伙子摇了摇头。
莫里斯抹去眼泪,无意识看向门外。
“塔齐欧,”他清清嗓子说,“你身后那位女士……长得好像你啊。”
塔齐欧心中咯噔一下,惊怯地回过头。
是的,那的确是一位美丽优雅的女士——看着约莫四十岁,脸像夏夜里的荷花瓣,希腊式的脑袋上盘着一圈黑色的辫子,眼睛像两片绿色的玫瑰叶,笑容里洋溢着对他的慈爱。
与人类记忆中的形象完全一致。
“妈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他觉得自己没有叫错,那就是塔齐欧的妈妈。
可是——
为什么他的妈妈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