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鹅扬起脑袋——标本被吹到百米开外高空,那高度足以令坠落的人类粉身碎骨。
但暴风似乎并没有打算给雪块落地的机会。他们撞上冰川,沿着大自然的纹理滑行,然后砸进冰面,水下是一片更大的雪峰。
接下来的这十天,疾风与雪水更替,将他们从黑夜卷入白昼。他们闯进本不属于这颗星球的神秘世界并滞留于此,没有企鹅敢踏足这里——因为在他们身下,是恐怖的内陆,是地球的尽头。
风不再是风,而是纷至沓来的尖刀与利刃。
缠裹他们的冰雪被一层一层地削去。等塔齐欧睁开眼睛,他的肢体已然没有半分知觉了。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灾难的侵袭,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人类的皮肤由红、到黑,再到糜烂。
“莫里斯……”
他试图抬起粘在地上的右手。
咔嚓一声——腕骨断裂。
塔齐欧双眼紧闭,难过得几乎要放声大哭。可他不敢掉眼泪,这时候哭泣是会被冻掉眼珠子的;他也不敢再睁眼,他的眼皮已经烂掉了。
漆黑,只有漆黑。
除了漆黑,别无选择。
22
啪——!
一大摊湿热的黏液掉在塔齐欧身上。
周边积雪融化,大地袒露出黑色的岩石。
他慢慢抬起眼皮,睫毛和下眼睑拉出几道胶状线条。那线条离他眼球太近,近到他没办法聚焦,只能看见一片朦胧的白色海洋。
等身体恢复知觉,腕骨开始长肉,生出一只全新的右手。他咬紧牙关。
受伤很疼,恢复起来更疼。
“莫里斯……”他再次呼唤道。
黏液淌进嘴里,塔齐欧不由得一阵恶心——路易斯总督的便桶和奴隶主喝剩的酒水混一块儿都没这东西来得要命。
他爬到莫里斯胸口,谢天谢地,还有心跳。
可按理说这时候他也该醒了。恶臭的黏液沾得到处都是,他曾自诩嗅觉灵敏,偏偏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黏液用力过猛又给他熏倒了?
他正琢磨着,同伴的腿抽了一下。
狼人眯起眼睛,在看到塔齐欧后发出了犬科动物特有的哭声,急不可耐地缩到他怀里。
“没事了,我的好孩子。”塔齐欧下意识说。印象中爱尔兰人类曾这样安抚过一头受伤的麋鹿。
莫里斯挣脱开他的怀抱,忸怩地坐了起来。
塔齐欧贴到跟前。“好莫里斯,”他继续关切道,“我是不是我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