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齐欧没有看他,只是机械地眨着眼,手里摆弄着兜里那几枚亮闪闪的银便士,视线在房间里茫然地游走。在两三分钟可怕的沉默之后,老人扔过来一件北极熊皮袄。
“英格兰的?”
他哼了句英语,带着点奇怪的口音。
“爱尔兰。”塔齐欧思考后缓慢回答,不明白对方用熊皮丢他是什么意思。
“不冷吗?”老人皱着浓密的白眉毛问。
“冷?”
“那可不,”他示意怀里的小姑娘到一边玩,“咱要穿成你这样,早就冻昏过去了。”
塔齐欧想了想:“我需要昏过去吗?”
“看你说的什么话,咱没那坏心肠!”
“哦。”他点点头,在人类期待的目光下把自己一整个包藏在熊皮里面。
老人打量着他,这男孩儿脸上有种让人一下子就信任他的东西。是的,比起生活在陆地上的人类,他更像是一个来自奇幻世界的生灵——那种异乎寻常的率真和纯洁,让人觉得他远离了一切世俗污秽。
“有名儿吗?”老人递过去一碗水。
“塔齐欧。”
“跟咱说说——阿秋,你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塔齐欧一脸困惑,指着那边缝东西的小伙子,冒出一句:“他带我来的。”
“咱是问你为什么要上这座岛!”老人严肃地举起两只大手,其中“岛”字念得特别重。
“我是被派来的……”
“哪个派你来?”
“海神波塞冬。”
“这可不兴胡说!”人类跳起来喊,接着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你一个吗,阿秋?你的族人呢?”
“族人?”
“父母双亲,兄弟姐妹。”
塔齐欧低头思考。
“爸爸在1614年死于一场反英格兰殖民战争。妈妈,她在科孚岛卖无花果。兄弟姐妹?没有。但我有个爷爷……”他顿了顿回答说,“他在都柏林等我回家。”
这是他从人类记忆中获取的一段身世。只不过在阐述过程中,他发现里面有好些词他自己都不理解,譬如“殖民”、“战争”、“无花果”,还有“家”。
其实这张嘴原本要说自己是从水螅体妈妈那儿芽殖出来的。起初他只是他母亲身上的一个芽基,长大一点后他就脱离母体,开启了独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