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府。”
“王妃?”傅行清却把这个猜出来。
“看来你早在你儿子那里听说了。”太上皇吩咐人赐座上茶,半副光镀在脸上,恍惚间又叫傅行清看到当年甘心追随的明主。
他沉默一刹,恭敬道:“王妃是为了前世子来?”
“你也叫前世子,是不是?”太上皇捻一颗棋子,他没有邀请傅行清一起,只一下一下敲打棋盘:“她是为了杀沈朝晖来的。”
傅行清的眼睛上的褶皮登时展开。
“你也惊讶?”太上皇笑呵呵道:“我跟她说:我上了年纪,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她周旋。她若是想保下她的儿子,就不要让我自己猜。”
他不等傅行清回应,又道:“她竟不藏私,不怕王府难堪,也不怕朕给现在的世子留下隐患。”
“人总是会变,上了年纪,也容易心软。”
“何必借他人来讽朕?”太上皇的胡子一摆一摆,瘦薄的胸膛看不出当年领兵的姿态。可他当年确实怀着一腔豪情收拢人才无数,许多年又许多年,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割舍不开。
人心易变,到老时忏悔,未免傲慢。可傅行清自觉没资格支吾,他也是老了老了,忠心耿耿许多年,至今还不如一个晚辈后生看得开。
在几十年间把朝堂派系搅得这样乱,只怕还有个烂摊子给后人收验。
“只是确实,人心易变。淮安王妃前年为了把世子位置给小儿子,心心念念的长子也割舍得开——不过朕也没道理在这边数落,朕是和各个儿子都结下仇怨。”夹在手中的那枚棋子掉在棋盘之外,被光点亮的黑棋在暗色桌几上也显眼。太上皇定定注视着那颗棋子良久,忽然道:“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了额外给你一封遗诏。你晓得朕的错,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拿出来。”
他看着自己多年的老臣,面色半明半暗,方才精神矍铄,这会却竟隐约透出枯败。
“君臣皆可换,唯这江山还是万万年。”他看着傅行清,勉强又提起笑来,声音似叹:“南边还在打仗,他治的淮越反还像个桃源。”
这话不假。
南地消息频来,淮越的新闻也跟着传扬开。那里的变化比林言预想得还要惹眼,这半年的政绩经行商学子传扬,眼看就评出今年第一个‘上上’来。
满眼繁华,前程光荣。这一位年轻大人的将来一眼可见,只一句位高权重不足以形容。
而在这一片赞誉中,沈朝晖的上奏就显得尤其突兀。
他的用心值得怀疑,都晓得王府换子是怎样一桩丑事。而沈朝晖自己约莫也晓得,反口认下自己心怀不忿,刻意搜罗,由此找出许多罪证。
罪证!
私通边将,不服君上。太上皇势大,但他终究已经禅位,体弱多病的那个就是唯一正统。
边将姓方,曾在北阆,细数在当年便双双获罪,蒙受皇恩却还在此时不改本性。
沈朝晖的声音越来越大,不顾父亲的脸色,只愿在朝堂众目之下给林言定一个谋反的死罪。
林言的罪状,他来奏报。大义灭亲,功过相抵。即便淮安王府从今往后彻底编在外层,于被废的前世子也没有太多妨碍。
一片缄默中,皇帝一脉的臣子跃跃欲试,可这时却有另一道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