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合上旧书,回头笑问:“那你是不是缺一个有空闲,有心劲,又编过书的朋友?”
冯溪抱着双臂,含笑看着她。
“不缺,我正有这么一个朋友,可我不想麻烦这位朋友做这事儿。一来这册子太多,我读了翻了这么多年,至今都没有完全翻过一遍。二来……”
她坦荡一笑。
“二来,我可不信有人会花钱买这种书,显然是个赔本的买卖,说不定白白折进去百十两纹银呢,何必呢?”
沈棠回头看了看坐在月光中的祁怀璟,又转回来眨了眨眼。
“可巧啊,你这位朋友,也不太缺银子花。”
回家的路上,沈棠兴致勃勃,告诉了祁怀璟自己刚接的大活儿。
祁怀璟听罢,一路都没搭理她。
沈棠伸手扯住他的腰带,让他别走那么快。
“夫君啊,你为什么生气?反正我长日闲着无事,只当是消磨时间,也能练练字,就像前一阵子整理那些医案,也不怎么累人,也不会……”
她一连问了好几遍,快到家门时,祁怀璟才开口说了实话。
“你若觉得闲日无聊,可以有很多消遣。焚香插花,看戏听曲,双陆下棋……可你都不够喜欢!你最喜欢读书,喜欢写字,喜欢倒腾那些废纸堆,喜欢得……连饭都不想吃。”
沈棠蹙了眉,凝视他的眉眼。
“那,你就因为这个生气?因为我的喜好,和别人不太一样?”
“……”
圆月的清辉映在她恬静的脸上,祁怀璟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出自己的心事。
因为她这个不大一样的喜好,一次又一次提醒他,沈棠确实应该嫁给一个读书人。
可,这又不是她的错。
爱与不爱,总在人的掌心之外。
就像他爱她。
“……不,不是。是因为你一忙起来,就不大吃饭,睡得也晚,人都瘦了许多。如今又要忙那么多,那么久!你又总是不够爱惜自己……”
沈棠了然点头,眯眼笑成弯月。
“这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也许好几年也忙不完,也许忙来忙去也没什么结果……但我可以跟你保证,只当做消遣,既不耽误吃饭,也会按时睡觉。别生气了,好不好?”
祁怀璟轻哼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接着往前走。
“空口白牙谁信?给我立个字据,按上手印,我还要请个中人,好做个担保……”
沈棠笑着答应了。
走到祁家大门时,俩人还在拉扯这件事,又遇见乌泱泱一队人,正从侧门处出来。
原来是越夫人的戏班子刚散场,戏子们的脸上还抹着浓墨重彩,七手八脚地搬着头面箱笼,由老管家带着出门。
刚走过来,老管家打了招呼,众人也停了动作,齐声向三爷三奶奶问好。
祁怀璟嗯了一声,没停脚。
沈棠含笑朝着人群点了点头,却在朦胧月色中,瞄见一个纤瘦又低伏的背影,有点眼熟,又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