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审家贼
深夜,鸣芳馆依旧灯火通明。大夫开了方子,收了诊金,起身告辞离去。
秦姜云亲自喂女儿喝完了半碗药,抱在怀里哄她睡着,虽然忍着鼻子里的抽泣,却止不住腮边断线珍珠似的眼泪。
祁承洲坐在另一侧,捏着拳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堂下,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那几个平日得过宠的通房们,也都惨白着脸,呜呜咽咽地低哭。
外边,几个负责照看大小姐的丫鬟们,早就被打得满腿是血,血淋淋地趴在地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呻吟求饶。
祁承洲听得心烦。
“别哭了!都再说一遍,敢有一个谎字,我不把贼奴才的腿卸下来也不算!”
春姨娘直挺挺地跪在众人的最前边,脸上梨花带雨,白皙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鲜血。
“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都是奴一时不慎,只顾着和人说话,一没留神,不知是谁带走了大小姐,这才被奸人得了手!”
一旁,雪姨娘斜着身子跪在地上,正散着乌油油的头发,衬着白生生的脸儿,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掉,却显得越发柔弱可怜的模样。
“我说过了,就是我干的!是我把大小姐推下了水!”
祁承洲的眉毛皱得死紧,又一次开口斥责。
“别瞎说!众人分明都看见了,是你救了鸾姐儿上来,连弟妹问过了。哪有空口白牙往自己身上揽事的!只顾使起性儿来了!”
雪姨娘斜了眉眼,莞尔一笑,秋波流转。
“正是因为没有那等人,所以正是我干的!我生来就是这般不规矩的人,谁都不放在眼里,小孩子也害!”
秦姜云咬牙听了半日,此刻再也忍不住,把孩子放在榻上,起身上前,照着雪姨娘的脸,“啪”的就是一巴掌。
“不逢好死的贱妇!没廉耻的货!谁替你做了主了!这般猖狂!”
祁承洲立刻站起来,拉住了秦姜云。
“娘子,仔细手疼。”
他一边说,一边揽着她坐下,又回头看着雪姨娘被打红的半边脸。
“我看你是吓迷了心肠,唬得眼张失道的!主子跟前说话也没个轻重,奶奶打得好——还不快滚回去!”
雪姨娘挨了打,早就“哎呦”一声,顺势跌倒在地,却笑着转回身子,眼中满是挑衅。
“怎么?好个厉害的奶奶,原来这般中看不中用!我害了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亲骨肉,你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秦姜云闻言回头,眼中只差崩出火来。
“贼淫妇!心肠这般歹毒!今日我手里若是饶得过你,明日叫你爬在头上做主子!来人,给我打,狠狠地打!”
祁承洲喉头微动,伸手把秦姜云按在榻上,等两个婆子上来拉扯雪姨娘的时候,这才忍不住出了声。
“住手,都下去!”
秦姜云不是没在他跟前没罚过人,打嘴巴子,罚月钱,打板子,都见怪不怪。
祁承洲从不阻止,再得脸的通房,他正眼也不瞧一下。
秦氏是正房奶奶,是妻,是主子,那些莺莺燕燕是妾,是丫鬟,是下人。
她想打谁,谁就得受着,他觉得天经地义。
可祁承洲舍不得让她打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