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么老气的颜色!”
孙嬷嬷像往常一样,赔着笑脸儿,花心思哄她。
“太太看着这么年轻,自然嫌衣服老气!可三爷都快二十岁了,又成了家,娶了妻,您这为娘的,就得穿这样式的衣服,才有当婆婆的体面呐!”
越夫人素日最疼祁怀璟,听了这话,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把两件衣服放在一起比了又比,左看右看,勉强点了头。
“就这秋香色吧——再怎么显年轻,也年轻不过十七八岁的新媳妇咯!”
孙嬷嬷听见自家太太和儿媳争风吃醋的酸话,差一点没笑出声,又一次在心里默默感慨,自家太太人到中年,还是这么——
任性!
任性的越夫人
越夫人的任性,离不开她这一生的好时运。
越老爷子年轻时是西北小城里的货郎,成家后生儿育女,又偶然撞见好时运,成了京中小有名气的富贵商户。
越夫人便是他的女儿。
她在富贵乡里快快活活长到十六岁,一眼相中了来家做客的祁家大爷,满心要嫁他为妻。
越老爷子也中意这个年轻俊后生,却嫌祁家离京城远,产业也远不如越家,可拗不过女儿千百个愿意,还是置办了十里红妆,把女儿下嫁到了广陵城。
祁家虽然世代经商,可家族庞杂,干强枝弱,旁支各家不过温饱而已,只有长房算得上富贵体面。
祁家大郎是长房嫡子,下头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皆是庶出,也不及他精明能干。
因此,越夫人一进门就是嫡长媳,要富贵有富贵,要体面有体面,全家上上下下都要高看一眼。
更何况,越夫人还是从京城低嫁来的千金大小姐!
无论是公婆、妯娌还是小姑子,都不敢招惹她一星半点,就连自家夫君,也处处忍让,一点儿也不敢怠慢她。
快活啊,这日子真是快活!
……直到她的头生孩子,夭折了。
那孩子胎里不足,生来就有弱症,从满月起,就请大夫看病抓药,花出去的银子像流水一样,都能打成一个比他还胖的银娃娃。
饶是如此,这孩子还是没满周岁,就断了气。
越夫人的顺遂人生,头一遭受了风波,就是这等致命的痛击。
她抱着孩儿把眼泪都哭干了,也没能把他哭回来。
祁老爷也伤心了好一阵儿,直到越夫人有孕时赏他的小妾又诞下了次子祁承洲,才略略开解些。
可越夫人,根本开解不了一点儿!
夫妻俩相看两相厌,整天砸杯子摔碗,吵吵闹闹了好些日子,直到几年后又有了祁怀璟,越夫人才觉得生活有了些滋味儿。
俗话说,刺猬看孩儿,越看越光,黄鼠狼看孩儿,越看越香。
祁怀璟不光是越夫人的亲生儿子,还是越夫人没了头生子后,失而复得的宝贝孩儿。
越夫人看他,简直是眼冒精光。
自打这孩子落地起,在她眼中就跟天上掉下来的活凤凰似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千般娇养,百般呵护。
祁老爷眼看她对孩子宠溺无度,颇有微辞,说男孩子不该这么娇养,怕长大了不成器。
越夫人只求儿子平安长大,不求他成不成器。
为此,越夫人和祁老爷大吵一架,她一怒之下,带着不到两岁的祁怀璟北上京城,回了娘家,一住就是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