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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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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政安应付完电话里的家人和朋友,顺势躺下靠在床头,拍了拍旁边抱着手机玩消灭星星的陈遇。

“小乖。”

陈遇立马放下手机,“怎麽啦?”

周政安疲惫地捏了捏眉骨,让陈遇念那天买的书给他听。

前天两人去了书店。

关于离开的事,周政安什麽消息也没透露,只是打电话的频率变高了,陈遇不确定他们还要在酒店住多久,就挑了一堆学习资料。

要去结账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被门口一个矮矮的书架吸引了去,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

周政安刚要问,他就走过去拿起书架最上面的一本绿色封面的书,小声问:“我还想买这个,可以吗?”

周政安没在意,随他去了,回来之後陈遇就天天抱着那本书看,还会时不时抹抹眼泪。

周政安觉得好笑,回忆起他之前还沉迷都市爱情剧,心想估计又在看什麽感天动地的爱情小说。

现下也只不过是想逗逗他,看他难为情又拒绝不了的羞赧模样。

但出乎意料的,陈遇竟然没拒绝,只是安静了一会儿就拿过那本书,“嗯……那我给你读一些我比较喜欢的片段吧。”

他有给那些书页折角,所以翻得很顺畅:“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声音禁锢着我,所有人都在说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我不甘,我愤怒,我在想凭什麽,……”

“……我趴在窗边,看见窗外的皂角树和我的小宝一样在成长,这难道不是象征着,春天来了吗?……”

陈遇的声音很好听,少年感很强,舒舒缓缓又带着点绵软的鼻音。

“……我的小宝呀,快快长大吧……”

周政安觉出了不对劲,除了内容外,还有陈遇逐渐变得明显的哭腔,他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一本普通的言情小说。

书页被翻得哗哗响,盖过了陈遇的哽咽声。

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继续念着:“写不完,世间的苦难永远写不完,战争丶贫穷丶疾病丶生老丶别离丶怨憎……还有那,无法直视的人性……这是盛世吗?我的骨骼仍在发痛……”

“火车轰鸣着驶出隧道,驶出深山,碾过曾经以为无法割舍的骨肉之情,碾过九年里如此微薄的梦……逼仄的过道里混杂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嘈杂的吵闹声不绝于耳,而我却难以言喻地感到心安……我的灵魂终于落地……”

“……人生辽阔,爱恨浅薄,数不清多少个担惊受怕辗转难眠的日夜,难以言说的离家千里与亲人失散的苦楚,无数次落在身上的巴掌和家具,……”

“……那些深夜里的嘶吼与呐喊,那些曾经有过的失望,痛苦,和不甘,都将被留在不堪回首的岁月里,从此……再与我无关。……”

发音越来越艰难,每个字都像被淬了千斤重的霜,闷在胸腔里,再一个一个地往外挤。

周政安依旧闭着眼睛,但手放在陈遇背上轻柔地拍着。

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明明视线已经模糊,明明喉头像是被棉花堵住,陈遇还是能一字不落地念出纸张上的内容。

“……甚至是空白时刻里对自己的不理解,因为我实现自己就够了,没有什麽能阻挡我的道路,直到无畏的死亡——挣扎也好,停歇也罢,我将永远站起,强壮而美丽,宛如一匹新生的马。……”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把纸质书页上的字迹晕染开来。

陈遇终于念不下去了,合上书趴在周政安的胸口泣不成声。

书本掉在地上,露出封面上的烫金书名——《逢春》。

陈遇哭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内,房间里都只有他的哭声,一直哭到周政安的浴袍前襟被眼泪打湿了大片才堪堪止住,然後揉着眼睛,一抽一抽地说:“周政安,我们去看电影吧,我还没看过电影呢。”

周政安拉过他的手,轻轻吻他哭得通红的眼皮,声音很沙哑,“好。”

已经很晚了,而冲动的念头却在心里生根发芽。

电影选的是九年前没看成的那部,版权还有技术和设备什麽的本来是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但对周政安来说轻而易举,也就是两三个电话的事。

内容其实有些枯燥,但陈遇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厕所都没舍得去,他看得很投入,安静又认真。

电影院里只有两个人,黑漆漆的,正前方的屏幕投下来一点亮光照在陈遇脸上,也碎在了他的眼睛里。

电影结束,两人在欢快又治愈的片尾曲中走出影院。

周政安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午夜两点,街道上阒无人声,路灯下的小虫子团团飞舞着,不知疲惫。

陈遇平时睡得早,这会儿困得不行,捂着嘴不停地打哈欠,走着走着眼睛就要闭起来,好几次差点撞上电线杆。

周政安嘲笑他像小狗,却还是半蹲在地示意他上来。

陈遇好轻,背着走了很远的路也没什麽感觉。他路上一点声音没发出,周政安以为人睡着了,刚放轻呼吸,一滴温热的眼泪就打在了他的脖子上,又沿着颈侧的线条一路滑到衣服里,把他的心脏浇得滚烫。

就跟发烧那次一样,周政安知道,陈遇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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