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骨感修长,戴上去的时候刚好能把指套的空隙全部撑满,手套严丝合缝地贴着皮肉,没有一点多馀的褶皱。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橡胶手套也被他戴出了不容忽视的贵气感。
左手上还戴着一块霜金款式的爱彼机械腕表,金属表带卡在凸起的腕骨上,白金打磨的表盘泛着幽幽银光,质感冰冷。
他握针的姿势随意又散漫,陈遇却突然联想到了手术刀,而自己是躺在手术台上等待拯救的病人,被那锋利的刀片寸寸剖开皮肉,把离经叛道的种子埋进骨血。
浑浑噩噩的十八年里,除了自欺欺人地任由自己沉入题海外,只有和周政安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只有周政安能够救他。
陈遇看了眼那只手,无端被吓得瑟缩一下,下意识开始吞咽口水。
周政安表情认真而专注,甚至算得上是严肃。
目光凝在他的小腹上,眼皮垂下遮住了眼里的攻击性,狭长的眼尾却更显得锐利冷淡了。手上动作又沉又稳,好像真的是在创作一幅金贵而脆弱的艺术品。
说实话,陈遇有点怕这样的周政安。
比床上凶狠的周政安还要让人害怕。
明明没做多大表情,却让陈遇感觉下一秒男人就会不遗馀力地掐上他的脖子把他弄死在这里。
可荒谬的,他发觉自己好像有点痴迷这种恐惧感。
肚子上凉凉的,被男人碰过的皮肤牵引着神经发出丝丝缕缕的痛,勾线的时候有一种很明显的针头在皮肤里跳的感觉,很奇妙。
周政安嘴里还咬着根烟,随着手里的动作,烟灰偶尔会被抖落掉在陈遇的腿上,烫得人发抖。周政安没察觉到,只是听见他咳了几声。
“闻不惯烟味?”男人漫不经心地问。
“……嗯。”迟疑了一会儿陈遇还是点头。
周政安没再说话,只是随手在桌上摁灭了烟又叼回嘴里。
涂了薄薄一层凡士林的腹部泛着微亮水光,初见雏形的黑蛇会随着陈遇的呼吸而轻微起伏。
陈遇不敢细看,只低头随意瞥了一眼,发现正是那天周政安在他背上画的那副图。
周政安中途起身换色料,然後刺进表皮给彼岸花上色,那处皮肤迅速浮起微红。
陈遇闷哼一声,周政安擡眼,问,“痛吗?”
“还……还好吧。”
“痛的话说一声。”说完男人继续手里的动作,颜色慢慢在皮肤里推开。
彼岸花的花瓣肆意伸展,红得滴血,茎杆纤细却坚韧,在黑蛇的环绕下显得愈发楚楚可怜,却也浓烈张扬。
黑蛇两颗尖锐的獠牙仿佛下一秒就要发起致命一击,可细长的蛇尾却向着更隐蔽的部位蜿蜒而下,充满了暗示性,似侵占,又似守护。
蛇身和花茎紧紧缠绕在一起,极尽缠绵。
接近尾声的时候,周政安说:“就不给你提白了。”
陈遇视线落在腹部,小声问:“什麽是提白呀?”
“可以提高图案的质感,更好看一点。”周政安言简意赅地回答。
“那丶那为什麽不弄?”
周政安摘了护目镜,把散落下来的鬓发撩开,“会很痛,你那麽娇气,受不住的。”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揶揄,陈遇抿了抿唇角,不说话了。
周政安用熄灭了的烟屁股点了点他的大腿根,若有所思地说:“这里有点空。”
烟屁股按下的地方正是平时周政安用的地方,陈遇已经形成了一种不自觉的应激反应,猛地抖了一下。
周政安失笑:“又不欺负你,怕什麽。”
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再次爬上了陈遇的脸,他若无其事地嘴硬道:“没……没怕呀。”
“要画点什麽呢……”周政安没理会他,而是又自顾自问,“写字吧,可以吗?”
“……嗯,可以。”陈遇小幅度点了点头。
周政安看他这逆来顺受好像怎麽都不会反抗的乖巧样子,又生了几分逗弄的心:“写那种很脏的话也可以吗?”
说完不动声色地开始观察陈遇的表情。
男生脸上空白了一瞬,然後慢慢皱起小脸,嘴角也抿成一条直线,弥漫着雾气的眼中好像有些犹豫和挣扎。
半晌,他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可以的……”
“多难听都可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