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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2页）

陈遇抱着纸桶，被里面爆米花的香甜勾得直冒口水，但他一颗也舍不得吃，想等妈妈回来两人看电影的时候一起吃。他手里还攥着那两张票，一直在门口等呀等，等到电影开始，等到观影的人陆陆续续检票入场，又一直等到电影结束，人们慢慢走光，等到天黑，等来了怒气冲冲的陈新荣，却再也没等到那个说要陪他看电影的人。

从此陈新荣脾气变得更加暴躁喜怒无常，他本不愿意再出钱供陈遇读书，但那时候是九年义务教育，他就从其他费用上表达自己的态度，总是拖着不肯给钱。

从八岁开始，学校里让第二天交钱，前一天晚上陈遇就睡不着，想着编各种理由，钱掉了，忘带了，家里没零钱……然後顶着全班人的目光最後一个交。

周政安随手扔给他的那部手机，他後来上网查过，将近两万块。

两万块钱一部手机是什麽概念陈遇不知道，他只知道陈新荣用五十块钱买下了他妈的十年，他妈又用两张不到二十的电影票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大山深处。

回忆纷至沓来，填满了他的胸腔，陈遇没哭，但声音细细的，除了声线有些颤抖外，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

可一字一句宛如利刃剜进周政安的心脏，再血淋淋地拔出，让他体会到了无可奈何的苦涩和沉痛。

陈遇说完，突然毫无预兆地张嘴含住他的手指，咬了一口，又伸出舌头讨好似的舔了舔。他擡眼看周政安，含糊地问：“你相信我说的吗？”

那根手指陈遇吞得真的很深，周政安能感觉到包裹着他指尖的喉咙颤抖不停，好像如果没有自己的手指堵住的话，哭声就会像飞流的瀑布从喉间溢出。

周政安仿佛被烫到般抽出手，带出了一包涎水，陈遇的状态很奇怪，好像越是说这种痛苦的往事，他脸上表情就越淡。

陈遇发出去的那条信息又萦绕在了周政安脑海里，短短四个字，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甚至在之後很长一段时间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但此时此刻，周政安只在心里想，去他妈的“怎麽可能”，去他妈的玩弄，姑且就当陈遇真的喜欢上他了——就算还没有，但那又如何，来日方长，他有的是办法让陈遇心里装进一个他。

所以他可以当做那条消息从未存在过。

周政安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承诺，此时此刻，却还是难以自制地松了口：“……陈遇，我可以带你走。”

陈遇下巴上还挂着清亮的口水，呆呆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等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却更加汹涌地流出，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地顺着脖颈淌进衣领。

周政安上前捂住他发烫的眼睛，有些无奈地说：“怎麽那麽爱哭。”

停顿几秒，又说：“宝宝，我答应带你一起走了，别哭了。”

陈遇却怎麽也停不下来，肩膀也因为喘不过气一缩一缩的，眼泪很快渗过周政安的指缝，他哭得泣不成声：“你不能骗我……周政安，你不要骗我……”

周政安低头亲他的耳朵：“我不骗你。”

陈遇什麽也听不进去，还是一直哽咽着重复：“……求求你，不要骗我……”

周政安不厌其烦地保证：“我不骗你，宝宝，我不骗你。”

“呜呜……你不能骗我，周……周政安，别骗我好不好？”

“我不骗你。”

“你要是骗我，我这辈子……，”陈遇皱着脸，苦思冥想了半天，“都不会原谅你的，呜……”

他一边说着自认为最狠的话，一边哭得几乎要昏过去，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他却感到害怕。

他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梦醒後，周政安还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周政安，只会冷漠地对他说：陈遇，我不可能留下，更不可能带你走，你别做梦了。

可怜他也好，动情了也罢，只要周政安愿意带他离开，其他的重要吗？

他看不见，只能紧紧地抓住周政安的手臂，仿佛想要抓住些什麽能够拯救他的东西，如海中之盲龟乍逢浮木。

陈遇一遍遍地说着让周政安别骗他，周政安一遍遍地保证真的会带他走。

过了很久他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仰着头最後又问了一遍：“周政安，你真的没骗我吗？你真的会带我一起离开吗？”

周政安正色，看了他很久，缓慢地说：“陈遇，我不会骗你。”

陈遇垂眸半晌，擡眼去看周政安的眼睛，只从里面看到了认真，他这才擦掉眼泪，咧嘴笑起来。

周政安觉得陈遇的脸堪比六月的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都不带过渡。

他把他抱回床上，起身要走。

陈遇却应激似的跳起来拉住他，小脸皱着问：“你去哪？”

周政安捏了下他通红的鼻尖：“找冰块给你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会痛。”

他弯腰亲上去，亲得陈遇止不住眨眼，睫毛颤呀颤，然後笑他：“小哭包。”

刚哭过的脸又红又烫，陈遇知道自己反应过激了，又回想起刚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滑稽模样，後知後觉不好意思，低下头不给周政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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