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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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周政安为什麽会在陈遇家……这还要从一个多星期前那场小型的山体滑坡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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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遇今年十八,按理来说正是读高中的年纪,但他已经辍学快两年了。
原因无他,家里没钱。
陈遇的母亲是被拐卖进深山的城里姑娘,大眼睛小翘鼻,来的那年还是个女大学生,五十块钱就被卖给了陈新荣。
陈遇长相随他妈,同龄人流着大鼻涕浑身脏兮兮上树下河的时候,只有他乖乖地待在家里,身上被收拾得齐整。五官精致,漂亮得像个小姑娘,从小就嫩生生的怎麽也晒不黑,哪怕长大後时常下地干活,手也是白白净净的。
母亲没有把对陈新荣的怨气撒在他身上,经常抱着他坐在家门口的树下说着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精彩,读书的好处如何如何多。八岁那年,母亲不堪家暴,终于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逃出了这座困了她近十年的大山。
陈遇的日子开始变得不好过,醉酒後的打骂和时不时去学校上演的闹剧是陈新荣惩罚他母亲“不辞而别”的手段。
他日夜苦读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在高考後被强制留在了村子里。
接下来的一年他麻木地活着,不再因为陈新荣的打骂而反抗顶嘴。陈新荣慢慢感到欣慰,觉得儿子心里那股想要逃跑的念头淡了,于是做好了再过两年就让他娶老婆生孩子的准备。
所有人都以为陈遇接下来的一生便会如此,跟这里的每个人一样,组建没有爱情的家庭,守着永远望不到尽头的山。
但没人知道,这个看似已经接受了命运安排的男孩,他的床底下经年累月放着一本快要被翻烂了的五三。
他在死水般的日子里,等待着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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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西南多雨,山路陡峭而湿滑,山体滑坡是常有的事。
某个下雨的深夜,陈遇跟着村里人去帮忙,在看到那个站在黑车旁边抽着烟的年轻男人时,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男人很英俊,高大的身躯跟这里每一个矮小瘦弱的人都不一样,五官线条宛如刀刻般深邃,哪怕只穿了件普通的黑色卫衣,举手投足间也是别人学不来的贵气。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辆被山石砸到凹陷的车。
陈遇高中的同桌是个很爱玩的男生,家里也有点钱,那小半年他时不时会拿着图片跟陈遇科普豪车,陈遇记性好,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所以他认得那是辆很贵很贵的库里南。
男人皱着眉一脸烦躁,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没人敢上去搭话。
但陈遇敢。
或者说,他不得不敢。
他走过去假装自来熟地开口:“这车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你可能得在这里等几天。”
周政安取下嘴里的烟,循声看向来人。
好白。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白玉般的脸在黑夜里十分晃眼,两只眼睛葡萄似的又大又亮,偏偏嘴唇红得紧,像是刚偷吃过什麽东西。
第二个念头是好瘦。
男孩看起来还很小,低领毛衣上露出的半截脖颈修长纤细,上面坠着颗喉结,脆弱又美丽。
第三个念头才是男孩话里的内容。
他胡乱“嗯”了一声,别过头继续抽烟。
男孩好像咳了几下,动静很小,然後继续开口:“你去我家住吧,有空房间。”
他伸出葱白的手,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很近的。”
周政安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几秒後,见人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看着还算顺眼,反正看这样子现在也无法离开,男人随意点点头:“好,谢了。”
库里南请人拉去修了,周政安就这样住进了陈遇家。
陈新荣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看周政安气质不凡,也没多说什麽,反而当大爷似的伺候了起来。
到家的时候是後半夜,陈遇抱来干净的被套床单给周政安铺床,他一个人有些手忙脚乱,但周政安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是冷眼站在一边打电话。
“没受伤,车拉去修了。”
“不知道要多久。”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一擡头,就看见陈遇塌着腰跪在床沿理床单。
上衣松松垮垮地往胸前缩,从周政安的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一截没有丝毫赘肉的白腻腰身。
陈遇理好之後起身,小口喘着气刚要说话,周政安就先开了口:“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话被打断,但男孩没有不满,只是愣了下然後呆呆点头:“好哦,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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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政安没想跟这个叫陈遇的男生有什麽多馀的牵扯,这个年纪的人他理都不想理,只想等车赶紧修好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