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因此还受了些凉。
兰芙蕖走进屋。
“前几天我路过集市,看到些新上的话本子。想着二姐应当还未看过,便买了些回来。喏,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二姐从小就喜欢看这些,几近于“天马行空的幻想”。
本以为对方会一个鲤鱼打挺丶高兴地从床上跳起来,谁知,听了她的话,二姐仅是不咸不淡地掀了掀眼皮,“哦”了声。
“先放那儿罢。”
她像是生病了。
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像是一条死掉了的丶在池子里翻着白肚皮的鱼。
天色也灰蒙蒙的,阴沉的光照射进来。兰芙蕖想了想,还是抱着那一沓书,坐至床边。
“这些话本子我看回来时翻了几页,有些还蛮新颖有趣的。这一本讲的是人鬼情未了,这一本是才子中举後抛弃旧情人,这一本……”
果不其然,兰芙蕖馀光见着,二姐的背渐渐挺直,她终于忍不住了,侧身望了过来。
见对方这般,少女唇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
“二姐,你是生病了麽,要不要我唤大夫来?”
兰清荷翻看着那堆书卷,摇摇头。
“小妹,我不是生病。”
那是什麽?
她目光中带着探寻,朝对方望去。
二姐今日穿了件极淡的衫,薄薄的纱衣被风吹得微动。她垂下眼睫,手指捏紧了手边的东西。须臾,极为无力地轻叹了声。
“小妹,我想北疆了。”
兰芙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陌生的背影。她并不知道那个男人长什麽样子,只记得他姓骆,是北疆的军卒。
果然,二姐的心事是他。
帐外那一声“骆大哥”,荷包上的鸳鸯图案,离开北疆时的伤心与落寞。
……
陡然一道冷风,拉回她纷飞的思绪。兰芙蕖走回到窗边,替她将窗牖关上。窗外风声不止,呼啸而过,卷起院中落叶簌簌,这一场秋意更浓。
思索片刻,她还是问出心中困惑。
“二姐,中秋那日,圣上留你在宫中,是为了何事?”
似乎未曾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兰清荷愣了一瞬。她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半晌,靠在床榻边上的女子转过头去。
“没丶没什麽。”
二姐结结巴巴,“就是……问了些关于你与沈蹊的事。”
兰芙蕖直觉不对劲。
若是单单问她与沈蹊的事,圣上为何单独召见二姐?可面前二姐却是欲言又止,像是又什麽难言之隐。
见状,她的一颗心“咯噔”一跳,右眼皮也猛地跳动起来。
兰清荷的身子往里侧了侧。
床侧还有一扇小窗,她将脸贴上去,入目的是深秋一片凄寒的景象。许是触景伤情,兰清荷的目光黯了黯。幽幽秋风轻扬起落叶,她的眼睫也稍稍擡了擡。
眼帘如小扇,细细密密扇下。
犹豫片刻,兰清荷轻声:
“圣上召见我,说了一些他小时候的事。”
二姐提到,幼帝的母妃过世得早。先帝驾崩丶经夺嫡之战後,先帝的血脉便剩下这一位尚还年幼丶无依无靠的十八皇子。许是童年的遭遇,使得幼帝养成了孤僻的性格。他自幼没有父皇母妃的宠爱,宫里头那些人更是见风使舵丶捧高踩低。
幼帝说,童年时,他将自己拼命封闭起来,像乌龟一般缩在坚硬的外壳中。
平日无事,他便呆呆地坐在这个用欲望编制的囚笼中,翻看母妃留下的东西。
母妃在世时,很喜欢给他讲故事。
她讲的大多都是民间话本流传的内容,久而久之,他也爱上了听故事丶看故事。
被人推上皇位後,闲暇时他并不喜欢踏入後宫,反倒是钟爱找人从民间收集那些话本。久而久之,京城中盛行的话本子,几乎都被他“搜刮”干净。
兰芙蕖坐在床边,听二姐讲幼帝的事。那日中秋宴罢,二姐无意间的闯入,好似在幼帝心上撕开了个口子。过往熟悉的记忆顺着心口倒灌而入,让着一身龙袍的男子不禁好奇垂眸,仔细打量着身前一脸惊惧的少女。